烟尘中,燕归酌双目空洞,握着长戟的手青筋暴起,猛地朝他们攻来。
谢千虚与谢千愁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师尊身上这霸道又诡异的气息,分明是门中严令禁止的禁术!他竟然偷偷修炼了禁术?!
两人同时抬手,左手虚握,灵弓在掌心汇聚成形,右手屈指,一支箭矢迅速凝实。
眨眼间,燕归酌的长戟已横扫而来。
谢千虚咬了咬牙,率先松弦,箭矢精准撞向那道暗影。
只听“滋啦”一声,灵光与黑气相触,竟炸出一片火星。
谢千愁紧随其后放箭,却都被燕归酌挥戟挡开,长戟横扫的势头未减,直逼两人面门。
“没用!”谢千虚足尖一点往后急退,袖中滑出两把短刃,反手便朝燕归酌手腕削去,“师尊他已失心智!不能留手!”
谢千愁趁机掠到侧面,灵弓再抬,三支箭羽并排凝聚:“先废了他的行动力!”
两人身形一错,绕着燕归酌游走,灵箭与短刃交替攻向他周身大穴。
却见燕归酌身形微动,总能避开要害,长戟挥扫间,反倒逼得两人险象环生。
百里忧心急如焚,转眸看向乐亦温:“乐前辈?!你快想想办法!”
乐亦温正护着叶尘希退到远处的竹林边,闻言头也没回,语气平淡:“我打不过。”
百里忧一噎,差点被这直白的话呛到。
他知道乐亦温先前以凡躯扛神器,身体必受到了反噬,可眼下,除了乐亦温,谁还有能力压制住这失控的局面?
他咬了咬牙,还想再劝,却见乐亦温护着叶尘希往竹林深处又退了几步,显然是打定主意不插手。
叶尘希看着远处打得难解难分的几人:“先生,真的不管吗?”
乐亦温垂眸:“嗯,不管。”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破空而来,正是银黛。
她速度快得只剩残影,转瞬便闪到燕归酌面前,手腕一扬,撒出淡紫色的药粉。
粉末遇风即散,尽数落在燕归酌脸上。
燕归酌动作一顿,浑身一颤,眼中黑气迅速褪去,随即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倒下。
谢千虚两人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他:“师尊!”
银黛声音沉稳:“扶去躺着,药劲能镇他四个时辰。”
“是!”两人应声,小心翼翼地架起燕归酌往药房走去。
银黛转身,先是瞥了眼百里忧,随即看向乐亦温。
乐亦温扶着叶尘希慢慢走出竹林,轻声唤道:“黛姨。”
银黛微微颔首,视线在他鬓角的白发上顿了顿,又扫过叶尘希无力垂着的手臂,沉声道:“这里交给他们,你们仨跟我来。”
书房内,仲逸坐在书桌后,指尖捏着一枚银针,对着灯光细细端详。
听见动静,他抬眸望去,见银黛带着人进来,便放下银针起身:“都坐吧。”
陆续入座后,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银黛低头喝着茶,没吭声。
仲逸则安静地坐着,似乎在等他们谁先开口。
乐亦温有些忍不住了:“那个……黛姨,现在可以讲讲,屏督门的戟修吗?”
银黛闻言,缓缓放下茶杯。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辞,最终轻轻吁了口气:“屏督门的确有戟修一脉。”
乐亦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敢问屏督门的祖师爷,是不是司空后人?”
银黛点头:“不错。司空后人,血可转流,正是修戟的绝佳体质。非司空后人强行修炼,体内气血会紊乱逆行,丧失理智。”
乐亦温心头一沉:“如今燕前辈已经修炼了禁术,难道就没有补救的办法了吗?”
银黛摇头:“没有,禁术一旦修炼,便是死局。若是半途而废,反而会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百里忧眉头紧蹙:“那你们为何还要将这害人的戟法保存下来,害得……”
“保存戟法,并非是为了让后人修炼!”银黛打断他的话,“是为了等司空后人出现,让这门功法不至于彻底断绝。”
书房内一时静了下来。
乐亦温指尖轻叩桌面:“燕前辈为何要修炼禁术?以他的修为,在屏督门已是顶峰,没必要走这绝路。”
银黛声音低了几分:“我也不知道。”
乐亦温看向叶尘希:“尘希怎么想?”
叶尘希抬眸,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为了名誉。”
话一出,书房又静了。
乐亦温反问:“名誉?何出此言?”
叶尘希垂眸:“混沌之役,世人只记乐齐司手刃魔尊,传为救世佳话,却少有人提,是燕前辈先重创魔尊,才给了乐前辈那致命一击。”
他的声音轻缓而清晰:“或许在他看来,唯有修成这禁术,达到前人未及的境界,才能压过乐齐司一头,挣回那份被遗忘的名誉。”
“放屁!”百里忧拍案而起,脸色涨红,“当年大树失忆,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哪还会在意这些虚名?”
叶尘希抬眸看他,语气平静:“那他又为何偏偏记得,自己一定要修戟法?”
银黛也沉声道:“大师兄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他从不看重虚名浮利。”
叶尘希没再接话,只是安静地垂着眼。
有些话点到即止,无需辩驳——燕归酌失忆多年,却独独对戟法执念至深,这本身就透着蹊跷。
百里忧胸口起伏,显然还憋着气,却被叶尘希那句反问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与燕归酌相识多年,自然不信对方会为虚名修炼禁术,可那挥之不去的执念,又该如何解释?
乐亦温尴尬地摆手:“先坐吧,慢慢说。”
百里忧冷哼一声,悻悻地坐下,语气依旧带着火气:“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不管了?”
银黛眸光微沉:“管,自然要管。他是我大师兄,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绝路。”
百里忧小声嘟囔:“要不是某人搅局,我早就把大树治好了。”
乐亦温叹了口气:“用旁人性命做药引,那样的治法,就算真能成,也不是燕前辈想要的吧。”
百里忧反驳:“药圣都说了,取鲛人心不致死,不过是损耗点修为罢了!哪算得上伤人性命?”
乐亦温“啧”了声:“哪有人被挖了心还能活下来的?分明是药圣在骗你。”
百里忧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几句,一直沉默的仲逸却缓缓开口了。
他声音平静无波:“取鲛人心到底致不致死,眼下暂且说不清,毕竟从未有人试过。但如今燕前辈的状况,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药圣能想出法子了。”
百里忧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追问:“难道除了取鲛人心,还有别的法子?”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急切:“可要是真有别的办法,那他先前为何只提鲛人心这一处?”
仲逸抬眸看他:“药圣行医向来诡谲,从不将话说满。或许他早有后手,只是时机未到,又或许……是在试探什么。”
银黛接过话头:“药圣性情古怪,当年他肯出手指点百里家的,已是难得。若想让他再开口,怕是要付出些代价。”
“代价……?”百里忧沉吟片刻,“不管怎样,总得找到药圣问个明白。大树的事不能再拖了。”
他攥紧了拳:“可天下之大,药圣行踪不定,去哪找?”
叶尘希这时开口,声音清晰:“凝绝山。”
百里忧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我现在就去!”
“等等,”仲逸叫住他,“明日清晨再出发。药圣性情孤僻,不喜旁人深夜造访,这般莽撞前去,只会碰一鼻子灰。”
百里忧脚步一顿:“那……就等天亮。”
银黛站起身:“我去看看大师兄的情况。”
“我也去。”百里忧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乐亦温扶着叶尘希缓缓起身,正准备随他们一同离开,仲逸却突然开口:“大师兄,我有些话想跟尘希说。”
乐亦温愣了一下,先看了看叶尘希,又转向仲逸,语气带着几分玩笑:“哦?有什么话还得瞒着我?”
仲逸语气郑重:“是关于他的无情道。”
乐亦温闻言一怔,随即了然:“好吧。那我先回避片刻。”
说罢,便松开扶着叶尘希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叶尘希抬眸看向仲逸,眸光平静:“掌门有何吩咐?”
仲逸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声音沉重:“明日,你随百里忧一同去凝绝山吧。”
叶尘希眉峰微蹙:“何意?”
仲逸垂眸,语气低了几分:“大师兄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什么?!”叶尘希声线拔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什么意思?什么是快撑不住了?”
“他早已不是修士!他只是个凡人!栀子玉是神器,他以凡躯硬扛神力……”仲逸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后半句,“最多半年,便会……油尽灯枯。”
“怎么会这样……”叶尘希声音发颤,眼底的震惊尚未褪去,“可他方才看起来明明……还好好的……”
“那也只是看起来。神器之力何等霸道,凡躯承载本就逆天而行。他强撑着那股劲护你、斗敌,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吊着罢了。”
叶尘希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忽然想起先生为他戴上项链时的平静,想起那句“魔核会护你周全”,想起百里忧那句“以凡躯硬扛神器之力,就不怕灵力反噬,爆体而亡?”
——原来那时,先生就已经给自己写好了结局。
年纪大了,总有白头发的,不碍事。
一把年纪了,白就白了,折腾那些做什么,不碍事的。
白发不碍事的。
不碍事的……
一句句“不碍事”在耳边回响,字字诛心。
是啊,不出半年,满头白发也好,青丝如墨也罢,都将化作一抔黄土,又有什么分别?
原来不是不碍事,是知道时日无多,早已不在乎了。
“不……”叶尘希低低喘了口气,断骨处的疼混着心口的钝痛,让视线骤然模糊,“不能这样……”
仲逸缓步走到他面前:“药圣或许是唯一的转机。所以凝绝山一行,为了大师兄,你必须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叶尘希猛地抬头,眼底血丝翻涌:“代价?什么代价?”
“不知道,药圣的规矩从来由他定,或许是你修炼多年的灵力,或许是……你这条命。”
叶尘希喉间滚动,没半分犹豫:“只要能换先生活下去,什么代价,我都认。”
仲逸点了点头,递去一封信:“你见到药圣,就把这封信给他,但愿他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大师兄一把。”
叶尘希接过信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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