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入了夏,日头渐渐毒了起来。
院子里的花草被晒得打了蔫,唯独先前栽下的紫藤树,越发旺盛。
乐亦温午后看书时,总爱搬张竹椅,坐在紫藤架下。
叶无诀就在一旁打理花草,时不时回头望他一眼。
乐亦温轻揉眉心:“无诀,天这么热,别总在太阳底下忙活。”
“知道了,”叶无诀浇完最后一盆花,直身走来,挨着竹椅坐下,“你看书久了眼睛乏,不如闭眼歇会儿,我给你念段话本?”
乐亦温轻笑一声,往竹椅里缩了缩,闭眼将头靠在他肩头:“好啊,就念你上次没讲完的那段。”
叶无诀拿起话本翻开,轻声念了起来。
直到日头西斜,暑气才稍稍散了些。
蔓蔓缓缓走来,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公子……”
乐亦温缓缓睁眼,从竹椅上站起:“蔓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蔓蔓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脚步却踉跄了一下:“公子,方才……”
话还没说完,她身子一软,突然倒了下去。
“蔓蔓?!”乐亦温立刻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叶无诀放下话本,起身扶住她:“仙主,先把人扶进屋。”
乐亦温连忙点头:“好。”
不多时,仲逸匆匆赶来。
乐亦温连忙迎上:“劳烦掌门师弟特意跑一趟了。”
“大师兄何须客气,你有事相召,我理应前来。”仲逸走到榻边,指尖搭上蔓蔓腕脉,神色渐渐凝重。
乐亦温满脸紧张,见他收回手,忙问:“如何?”
仲逸眉头紧蹙,起身检查蔓蔓的脖颈处,开口道:“大师兄。”
乐亦温凑近一看,只见蔓蔓颈侧的皮肤下,隐约有一条白线。
叶无诀忍不住问:“这……这是什么?”
仲逸抬手按住白线的起始处,指尖微微用力。
蔓蔓的眉头轻蹙了一下,喉间溢出极轻的闷哼。
仲逸立刻收回手,沉声道:“这条线附在皮肉之下,正往心口的方向蔓延。”
叶无诀凑近细看:“这白线的起点处,好像有个小针孔,难不成这条线,是有人从这里扎进去的?”
乐亦温又气又急:“到底是谁干的!下手竟如此歹毒?”
仲逸垂下眼眸:“能用丝线作武器的,莫非是谷缘宫的人?”
乐亦温摆手:“不可能,林昭没那个胆子。”
仲逸眯起眼睛:“除了谷缘宫擅长用丝线做武器,那就只剩下……”
乐亦温瞬间反应过来:“慕容家?”
仲逸点头:“两百年前,慕容家遭灭门之灾,如今仅剩慕容雪一人在世。”
乐亦温“啧”了一声:“慕容雪好端端的,为何要对蔓蔓下此毒手?”
这时,蔓蔓缓缓开眼,轻声唤道:“……公子。”
乐亦温立刻俯身靠近她:“蔓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对你下的手?”
“不、不清楚……”蔓蔓虚弱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递到乐亦温面前,“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乐亦温接过布袋打开,里面装着一张纸条,还有一捆白发。
他抽出纸条展开,低声念了出来:“……虚云谷。”
仲逸愣了一下:“虚云谷?莫非,她知道我们最近在找虚云谷的入口?”
乐亦温脸色沉了下来:“你们在找虚云谷的入口?”
仲逸解释:“嗯。前些日子,二师兄遇到了一个白发孩童,那孩子就是从虚云谷来的。”
乐亦温有些难以置信:“你说,来自虚云谷的……白发孩童?”
仲逸点了点头:“不错。”
乐亦温追问:“他们在哪?”
“染月派。”
时隔多年,乐亦温再次踏入染月派。
望着熟悉的山门与石阶,他心头涌上一阵复杂的滋味。
叶无诀满脸好奇:“仙主,这里就是您从前修行的地方?”
乐亦温点了点头,带着他往客院走去:“嗯。”
叶无诀神色凝重:“慕容雪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害蔓蔓姐,还要引您去虚云谷?”
“不好说。但她的目标是我,自然不会对蔓蔓下死手。况且有掌门师弟在,蔓蔓不会有事的。”
“那……虚云谷,是什么地方?”
乐亦温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是一片虚空之境,想要进去,全靠运气。”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一旦进去,我们就用不了灵力,只能像普通人一样行动。”
“用不了灵力?魔力也没法用吗?”
“什么力量都用不了,法器也会变成废铁。”
叶无诀“啧”了一声:“连法器都没用?那进去后,岂不是毫无自保之力?慕容雪把您往那儿引,分明没安好心。”
乐亦温语气平淡:“放心吧,我用不了,她也用不了。”
“那她到底图什么?”叶无诀挠了挠头,“总不能是闲得慌,想找您去虚空谷里散步吧?”
乐亦温嘴角微勾:“说不定……那里藏着她想要的宝贝,需要我这个‘钥匙’帮忙。”
说话间,已到客院门口。
“大师兄!您可算来了!”银夜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乐亦温,使劲拍他的背,“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乐亦温差点吐血:“松手松手,想把我拍散架不成?”
银夜这才松开手,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太久没见,太激动了嘛!”
他看向叶无诀,吓了一大跳:“我去,什么鬼,好丑!”
叶无诀嘴角抽了抽。
乐亦温轻咳一声,敲了下银夜的头:“闭嘴!”
银夜撇撇嘴,上下打量着叶无诀,小声嘀咕:“大师兄,我没说错啊,他是真的磕碜……你看他脸上的疤……”
这话虽轻,却足够叶无诀听清楚。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强压着怒火没发作,只冷冷瞥了银夜一眼。
乐亦温眉头一蹙,反手在银夜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语气沉了几分:“你再说?我现在就带着他走。”
银夜连忙摆手:“别别别,不说了不说了。”
乐亦温这才作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们去见那个孩子。”
银夜连忙应道:“跟我来吧。”
转身引路时,他还不忘回头瞟叶无诀,被乐亦温一个眼刀扫过去后,才乖乖转回去。
走进内院,见两个孩子玩得正高兴——一个黑发男孩,一个白发女孩。
女孩一见有生人进来,立刻“嗖”地跑进屋,躲了起来。
男孩转头看见他们,当即笑着跑过来:“银夜哥哥!”
银夜挑眉,冲男孩扬了扬下巴:“阿远,去把你官妹妹叫出来。”
阿远摇头:“不行,妞儿说陌生人来了要躲好。”
银夜“啧”了一声:“那我呢?难道我也算陌生人?”
“银夜哥哥不是陌生人,”阿远指了指乐亦温,“但他们是啊。”
银夜没话说,只好冲屋里喊:“官妞儿,别怕,出来吧,不是坏人!”
过了好一会儿,门缝里才探出半张小脸。
她先瞟了瞟银夜,又飞快扫过乐亦温,最后落在叶无诀脸上时,明显瑟缩了一下,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阿远跑到门边,轻轻推开门:“妞儿,银夜哥哥说他们是好人,你出来吧,我们一起玩呀。”
屋里传来怯生生的声音:“可、可他脸上有疤……”
叶无诀嘴角抽搐,银夜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被乐亦温狠狠瞪了一眼才憋了回去。
乐亦温望着那道门缝,放柔了声音:“官妞儿?”
门缝里露出一只红瞳,小小的身子依旧躲在门后。
一大一小就这样隔着半扇门,静静对视着。
官妞儿犹豫了片刻,含糊不清地轻唤:“姐姐?”
话一出,叶无诀和银夜都愣了一下,乐亦温更是脸颊微热,尴尬得不知如何回应。
阿远赶忙纠正:“不对不对,这是哥哥,不是姐姐呀!”
官妞儿却撅起小嘴,拖长了调子嗲声嗲气:“可他明明就是姐姐呀。”
阿远忽然激动起来,小手指着乐亦温胸口。
他边比划,边反驳:“谁说的!你看这里平平坦坦,没有凸起,所以是哥哥!要是这里高高耸起、圆滚滚的,那才是姐姐!”
叶无诀当即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呵斥:“臭小子胡说什么呢?满嘴跑火车,要不要脸!”
银夜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姐姐!他娘的要笑死我?”
乐亦温脸颊滚烫,下意识抬手挡在胸口,指尖都有些发烫。
他万万没料到,这小孩竟用这种方式分辨男女,一时僵在原地,不知该接话,还是该装没听见。
门后的官妞儿却急了,从门缝里探出小脑袋:“可、可我娘亲这里也不大啊!”
“寻常女子这里都是丰满的,”阿远双手叉腰,挺起胸膛,“你娘亲只是比别人稍小一点点而已!”
跟阿远这么一争执,官妞儿胆子大了,从门后走出来。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仰着小脸反驳:“可我就是女孩子呀,我这里也是平的呀!”
“你还小呢!”阿远提高了音量,一脸“懂行”的模样,“等你长大了,那里自然就会高起来啦!”
官妞儿一噎,小脸皱成一团。
她低头瞅了瞅自己平平的胸口,又抬头瞟了瞟乐亦温,忽然眼睛一亮:“那姐姐也没长大吗?姐姐这里也是平的!”
“他是男子!男子本来就是平的!”阿远急得跺脚,大声反驳。
这一声吼又急又响,直接把官妞儿吓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骗人!你就是在骗我!”
乐亦温揉了揉眉心,走到官妞儿面前蹲下。
他伸手摸摸女孩的脑袋,欲言又止,神色为难,许久才挤出两个字:“不哭。”
官妞儿挂着泪珠,抽噎着唤了一声:“姐姐……”
这声“姐姐”,叫得乐亦温头皮发麻,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赔笑。
“要叫哥哥!”阿远出声纠正。
官妞儿被他一嚷,眼泪掉得更凶了,哭声也拔高了几分。
“无妨无妨!”乐亦温赶紧打圆场,“你想叫姐姐就叫姐姐,不哭了好不好?”
官妞儿吸了吸鼻子,撅起小嘴:“那姐姐能让妞儿摸一下吗?”
“啊?”乐亦温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小手已经伸到他胸前,毫无顾忌地摸来摸去,还捏了捏。
“!”乐亦温浑身一僵,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抓住那双小手,脸上满是惊讶。
“怎么有点硬呢?”官妞儿眨着大眼睛,一脸疑惑。
“干嘛呀?这是要干嘛呀?!”叶无诀声音都劈了叉,猛地往前一冲,“这里……怎么能给你们摸!”
这里——只有他能摸!只有他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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