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朝朝暮暮,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五个春秋。
在乐亦温面前,叶无诀只用栀子玉里的灵力,不曾泄露半分魔气。
私底下,他早已将那魔修心法吃透悟透,魔气在体内运转自如。
腰间的栀子玉依旧温润,只是灵力于他而言,早已多余。
每次乐亦温问起“灵力运转是否顺畅”,他都会低头摩挲玉佩,轻声应“托仙主的福,越发顺了”——这谎言说得多了,连自己都快信了。
药圣来过一次,隔着竹帘看他练剑。
见他剑招间魔气隐而不发,只凭灵力便已锋芒凌厉,忍不住轻叹:“你这伪装的本事,倒是越发精进了。
叶无诀收剑回鞘,转身掀起竹帘,眼底魔气一闪而逝:“不伪装,又能如何?”
“乐仙师待你越发亲近,这谎言一日不破,往后便越难收场。你当真要一直这样瞒下去?”
叶无诀声音轻淡:“能瞒一日是一日。他若不知,便不会为难,更不会……厌弃我。”
“厌弃?”药圣笑了,“你可知,以你如今的修为,早已能登魔尊之位,又何须惧他厌弃?”
叶无诀猛地一怔,满脸难以置信:“您说什么?”
他……竟已强到这般地步了吗?
这些年,他只顾着埋头修炼、藏好魔气,却从未细想过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哪一步。
药圣语气淡了几分:“只可惜,你修为再深,终究没有魔核。”
叶无诀心头一沉,追问:“我为何迟迟修不出魔核?”
药圣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语气不明:“……谁知道呢?”
叶无诀喉间发紧:“没有魔核,我会怎么样?”
“魔修无核,如无根之萍。你魔气虽盛,却无魔核镇之,终究是空中楼阁。他日魔气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爆体而亡。”
叶无诀声音干涩:“那……可有法子修出魔核?”
“没有。”
“没有?”叶无诀笑了,“那我这些年的修行,算什么?”
药圣语气平淡:“算你逆天改命的挣扎,也算……一场早有定数的徒劳。”
“早有定数?”叶无诀攥拳,“我不信!若真是定数,你当初为何要引我入魔途?”
药圣轻拂衣袖,转身走向竹帘外:“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能否找到破局之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脚步声渐远,叶无诀仍站在原地,心口发疼。
爆体而亡……
他不是怕死,是怕自己死后,仙主又变回了一个人,对着空院发呆,对着画像沉默……
这些年的相伴,早已让仙主成了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他还没等到仙主彻底放下执念,还没来得及陪仙主踏遍山河、看尽春秋,还没……好好爱够……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可没有魔核,终究是空中楼阁……
空中楼阁……若根基不稳,何不另寻梁柱?
他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仙主颈间那枚魔核链坠。
那枚魔核伴随仙主几百年,既能护他周全、抵御凶险,又能分辨善恶、感知心意……
若是能借那枚魔核一用,以自身魔气温养,说不定……说不定能化作自己的根基?
念头刚起,就被他狠狠按了下去。
荒唐!
仙主视那枚魔核为珍宝,那是“叶公子”留下的唯一念想,是两百年执念的寄托。
他怎么能打它的主意?
怎么能为了自己活下去,就去触碰仙主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一边是危如累卵的魔气,一边是视若珍宝的爱人。
左是绝境,右是底线,他竟在这一刻,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几日后,恰逢谷雨,蔓蔓煮了新茶,三人坐在廊下闲聊。
“公子,您还记得吗?十年前无诀刚学写字时,那字歪歪扭扭的,您总说像‘狗屎’呢。”蔓蔓笑着打趣。
乐亦温啜了口茶,斜瞥叶无诀:“如今也没好多少,不过是靠着模仿我的笔迹,糊弄人罢了。”
叶无诀顺势接话:“能模仿仙主的笔迹,是我的福气。”
他凑近乐亦温耳边,压低声音:“能抱着仙主睡觉,也是我的福气。”
乐亦温耳尖发烫,肘击他的腰侧:“没大没小。”
叶无诀低笑躲开,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蔓蔓端着茶杯:“公子可别被他哄了,前几日我还见他偷偷练您的字迹,练到深夜呢。”
她眉眼弯弯:“说是要‘以假乱真’,让您分不清哪张是您写的,哪张是他仿的。”
叶无诀挑眉:“蔓蔓姐,这就不够意思了,怎么还拆我台?”
乐亦温放下茶杯:“难怪最近案上的字帖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你在捣鬼。”
叶无诀撇嘴:“仙主可别听蔓蔓姐夸大其词,我不过是觉得仙主的字迹好看,想多学学罢了。”
乐亦温轻哼一声:“学字便学字,偷偷摸摸藏藏掖掖,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哪能是亏心事?”叶无诀眼底闪着狡黠,“分明是想给仙主一个惊喜——等将来您老眼昏花,分不清自己写的字时,我便替您代笔,保管没人能看出破绽。”
“呸!谁老眼昏花?”乐亦温被他气笑,伸手去拧他胳膊,“我活几百年都精神得很,轮得到你这毛头小子咒我?”
叶无诀顺势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是是是,仙主青春永驻,永远这般好看。”
乐亦温耳尖发烫,猛地抽回手:“油嘴滑舌。再贫嘴,明日罚你把《清心诀》抄一百遍。”
叶无诀立刻作揖讨饶:“仙主饶命!抄书倒是无妨,只是怕累坏了手,往后仙主就只能自己研墨、剥葡萄了。”
蔓蔓笑出声:“公子您可别信他,前几日他还说,要把葡萄架修得再高些,要让您踮着脚都够不着,好天天由他摘了喂您呢。”
“蔓蔓姐!”叶无诀无奈叹气,“您这拆台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乐亦温斜睨他:“哦?还有这回事?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叶无诀连忙摆手:“哪敢?我是说……葡萄架太高摘着费劲,特意修了木梯,往后仙主想什么时候吃,随时都能摘。”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当然,若仙主懒得动,我喂您也是一样的。”
乐亦温心头一跳:“谁、谁要你喂?我自己有手。”
叶无诀顺着话往下接:“可我就喜欢喂您啊,这不是显得我贴心嘛。”
“贴心?我看你是闲得慌。”
廊下的笑声还未散尽,叶无诀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仙主,再过不久,就是五年之期了。”
乐亦温闻言,眼底的笑意淡了些,没立刻应声。
廊下的风忽然静了,蔓蔓识趣地起身:“我去看看厨房的点心蒸好了没。”
脚步声走远后,叶无诀才低声追问:“今年的游历……您还去吗?”
乐亦温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不去了。”
叶无诀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仙主……您说什么?”
“我说,不去了,”乐亦温转眸看他,“两百年够了,该等的等了,该盼的盼了,再等下去,就该执念成魔了。”
叶无诀喉间一哽,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仙主……”
乐亦温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怎么?不盼着我留下?”
“盼!当然盼!”叶无诀连忙抓住他的手,指尖微微发颤,“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您真的会放下。”
乐亦温挑眉:“再这般固执下去,岂不是要被你这小子看笑话?”
叶无诀摇头,喉间发紧:“仙主从不是固执,只是……太重情义。”
“重情义?”乐亦温戳了戳他额头,“真要是那般‘重情义’,又怎会动了心,喜欢上你这毛头小子?”
话一出口,两人都顿了顿。
叶无诀声音颤抖:“仙主……您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乐亦温脸颊微热,慌忙别过脸,轻咳一声:“没、没什么,随口胡说的。”
“不是胡说!”叶无诀目光灼灼,“您说喜欢我,仙主,您喜欢我,对不对?”
“我、我那是口误!你这小子别抓着话柄不放!”乐亦温耳尖泛红,语气带着几分羞恼。
“我不放!”叶无诀语气认真,“仙主说了喜欢,就得认。仙主,您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喜欢我。”
“你这小子……真是得寸进尺。”
“仙主,我等这句话很久了!”叶无诀目光执拗,“您明明说了喜欢,为什么不肯认?”
乐亦温沉默片刻,喉结轻滚,声音很轻:“……是,我说了。”
“仙主,您说什么?我没听清。”叶无诀往前凑了凑,眼底的光几乎要溢出来了。
乐亦温深吸一口气,终于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我说,我喜欢你,叶无诀。这下,听清了?”
话音未落,叶无诀已猛地将他拥入怀中:“听清了……仙主,我也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乐亦温僵了僵,终是抬手,轻轻抱住了他:“……知道了。”
谷雨过后,天气渐暖。
乐亦温正在书房临帖。
叶无诀端着一碟草莓,在门口站了片刻。
他盯着乐亦温执笔的手上——指尖修长,骨节分明,姿态从容优雅,说不出的好看。
一想到这么美的人,只有他能抱着亲,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
叶无诀走进书房,将碟子搁在桌角:“仙主。”
乐亦温笔尖微顿,抬眼看他:“站了许久?”
“没有,”叶无诀捻起一颗草莓,递到他嘴边,“尝尝,刚洗好的。”
乐亦温张口咬住,汁水沾了唇角,含糊问:“你自己不吃?”
叶无诀俯身靠近,轻轻啄了啄他的唇,声音低哑带笑:“这就吃。”
乐亦温笔尖一颤,宣纸上洇开个小小的墨点。
他刚想偏头躲开,后颈却被轻轻按住。
叶无诀的吻从唇角漫到下颌,又落到颈侧,轻啄慢啃,惹得他微微发颤。
“别闹……”乐亦温声音发软,“还没写完。”
“不急,”叶无诀低笑,“先喂饱我,再写也不迟。”
说着,他又凑上前,想再亲一口,却被乐亦温抬手按住了嘴。
“满手墨汁,蹭你脸上了。”乐亦温瞪他一眼。
叶无诀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没关系,仙主的墨汁,甜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蔓蔓的声音:“无诀,你订的紫藤树送到啦,就在院门口呢!”
乐亦温疑惑:“紫藤树?你何时订了这个?”
叶无诀牵着他往外走:“院里光有花草,缺棵能攀藤的树,总觉得空落落的。我瞧着紫藤开花时好看,便买了几棵来,栽上添些景致。”
走到院门口,乐亦温一下子愣住了。
眼下正是紫藤盛开的时节,送来的树上,挂满了一串串紫色的花朵,开得又繁又艳。
风一吹,花瓣轻轻晃动,格外好看。
叶无诀转头望向他:“仙主,觉得如何?”
乐亦温唇角微扬:“很美。”
“仙主,据说亲手栽的树,长得更旺。您可愿意,陪我一起把它们栽下?”叶无诀捏了捏他的手指。
乐亦温轻轻回握,笑意更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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