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允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柯辽平竟还藏着这手，脚步下意识后移半寸。
接下来的比试，彻底变了模样。
演武场上，金戟与剑鞭交错，寒光四溅，两人招式往来间，攻防有序，打得有来有回，难分高下。
柯辽平握着长戟，每一击都又快又狠，打得起劲时，嘴角还扬着笑意，全然没了之前的吃力。
素允见他招招扎实、毫无破绽，也收起了轻视，剑鞭挥舞得越发迅猛，彻底投入到了这场较量中。
“这……这不是屏督门的禁术戟法吗？！”银夜看得眼睛都直了。
银黛望着场中意气风发的柯辽平，神色复杂地转向乐亦温：“小温儿，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他学了戟法的？”
乐亦语气平淡：“因为他的右掌心，全是茧子啊。”
叶无诀恍然大悟：“柯门主方才是左手握弓、右手执箭，就算掌心生茧，也该在左手。而他右手的茧子却比左手还厚，分明是长期握其他兵器才会有的。”
银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我就说这小子不对劲，以前总黏着我，这些年却越来越躲着我。”
他轻哼一声：“上次我特意来屏督门看他，他倒好，找借口不见——敢情是背着我偷偷练戟呢！”
场中较量还在继续。
柯辽平招式越发凌厉。
素允也丝毫不落下风，软鞭缠戟、长剑挑刺，攻防转换间，尽显利落。
乐亦温垂眸：“屏督门的戟法霸道却也凶险，想学它有个硬性条件——能让‘周身血液逆流’，否则强行修炼，只会走火入魔。”
他语气低沉：“而放眼修真界，能做到‘血液逆流’的特殊体质，只有司空后人。”
叶无诀了然：“这么说，柯门主是司空后人？”
“不错！”银黛点头，“这孩子心性纯良，又有天赋，是块好料子。只愿他往后能慢慢琢磨戟法，去掉‘血液逆流’的体质限制，让门中普通弟子也能学，别让这好功法白白浪费了。”
话音刚落，场上突然传来“铛”的一声巨响。
柯辽平的长戟与素允的剑鞭狠狠相撞，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三步，灵力震荡间，地面竟裂开几道细缝。
素允眼里多了几分认可：“倒是我小看你了。”
柯辽平喘着气，却笑得灿烂：“素允前辈真厉害！若不是我靠着戟法撑着，早就输了！”
银黛扬声喊道：“好了！今日比试到此为止，算平局！”
素允收了剑鞭，没再多说，转身往场外走。
银夜走来，拍了下柯辽平的肩膀：“行啊臭小子，藏得够深！连禁术都学会了，还装得跟个只会拉弓的菜鸟似的！”
柯辽平挠着脑袋傻笑。
众人也各自散了。
傍晚时，乐亦温裹紧外袍，和叶无诀并肩下山。
雪地上，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一路延伸。
叶无诀侧眸看向身旁人，见他指尖冻得发红，便将那双手攥进掌心暖着，开口问：“仙主，您早知道柯门主藏了实力？”
乐亦温语气轻松：“一直有在怀疑。屏督门选弟子向来严格，门中弟子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选上的，可柯辽平当年没参加试炼，直接就成了关门弟子。”
他顿了顿，接着说：“不光如此，黛姨还收他做义子，早早内定了门主之位。我可不觉得，随便一个普通人能让黛姨这么看重。”
“原来如此，”叶无诀挑眉，“不过仙主，您就不怕柯门主真的输了比试，下不来台？”
乐亦温脚步慢了些：“怕什么？黛姨既敢把他推到门主之位，就绝不会让他栽在这种场合。”
“仙主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两人聊着，已走到山脚下。
叶无诀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问：“仙主，柯门主以前得罪过素允？”
乐亦温笑了：“才不是。素允就这性子，最讨厌‘名不副实’的人。先前觉得小柯资历浅、实力弱，配不上门主之位，才忍不住多说几句。”
叶无诀握紧他的手：“那她这直脾气，在仙门里恐怕得罪了不少人吧？”
“得罪就得罪呗，”乐亦温不以为意，“素允有实力傍身，又有梦婉掌门护着，真要有人想找她麻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叶无诀顺着话头接：“瑶仙师倒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乐亦温沉默片刻：“小师妹心思纯粹，没什么弯弯绕绕，偏偏素允心思重、嘴又硬，两人凑一起倒也奇妙。”
叶无诀斟酌着开口：“可我总觉得，瑶仙师对素允，藏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
乐亦温愣了一会，缓缓垂下眼睑，没吭声。
叶无诀下意识追问：“是有什么旧事牵扯？我看她们相处时，瑶仙师说话做事，总带着点不自觉的小心翼翼。”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乐亦温抬头望了眼天空，“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叶无诀见他不愿多提，便也不再追问，只顺着他的话点头：“好。”
乐亦温转眸看他，忽然轻声开口：“其实也不是故意瞒你，只是这事牵扯太多，连我也没完全理清。”
叶无诀笑了笑：“不急，你若想说了，我再听便是。”
接下来的几日，叶宅倒也清静。
乐亦温每日晨起练字、打理院中的兰草。
叶无诀则陪在一旁，要么研墨递纸，要么静静看书，偶尔凑过来逗逗他，惹得满室笑声。
午后，阳光正好，乐亦温趴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看从前的旧话本。
叶无诀端着茶过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乐亦温抬头看向他，笑了笑：“话本。”
叶无诀放下茶盏，望了眼窗外：“别总窝在屋里，外头太阳正好，出去晒晒太阳，免得闷出潮气。”
乐亦温合上书：“也行，那就去外面坐坐——不过你得给我念话本，我懒得睁眼睛。”
叶无诀捏了捏他的脸，语气软下来：“好，听你的。”
他拿起话本，牵着乐亦温走到廊下。
竹编的长椅上，两人并肩坐下。
乐亦温将脑袋往叶无诀肩上靠去，轻轻闭上眼：“快念吧。”
叶无诀无奈，翻开话本，低声念了起来。
念到一半，他忽然停住。
乐亦温没听见后续，不满地哼了声：“怎么停了？”
“看看仙主是不是睡熟了，”叶无诀低头，碰了碰他泛红的耳尖，“再这么念下去，倒成了哄你睡觉的调子。”
“没睡，”乐亦温闷声反驳，“接着念。”
叶无诀无奈失笑，只好继续翻页：“书生连夜赶去渡口，船刚要解缆，他踮着脚在人群里找，终于看见那抹素色身影。”
他顿了顿，正要往下念，脑海里却突然闯进一段熟悉的声音——遥远得像从云里飘来，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书生朝着船头挥手，喉咙都喊哑了，那素衣人像是听见了，缓缓转过身来……」
叶无诀指尖一顿，下意识侧头看向身边人。
乐亦温眼睫颤了颤：“怎么又停了？”
叶无诀回神，压下心头异样，继续念：“书生朝着船头挥手，喉咙都喊哑了，那素衣人像是听见了，缓缓转过身来……”
紧接着，那声音再次响起：「那现在呢？还觉得远吗？」
叶无诀心头微动，鬼使神差地开口：“不远了……现在，先生……”
“什么？”乐亦温终于睁开眼，疑惑地抬头看他，“你方才说什么？没听清。”
叶无诀喉结滚了滚，摇了摇头：“没什么，仙主，是我分神了。”
乐亦温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眼底没什么异样，才重新往他肩上一靠，嘟囔了句“别再走神了”，又闭上了眼。
叶无诀指尖捏着书页，指腹微微发紧。
方才那段声音还在耳边打转，尤其是那句脱口而出的“先生”，陌生得让他心头发慌。
他从未对谁这样称呼过，可话到嘴边时，竟觉得格外顺口，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这时，蔓蔓走了过来：“公子，无诀，素允仙师来了，就在前厅等着。”
乐亦温闻声睁开眼：“素允？她怎么会突然来这儿了？找我有事？”
蔓蔓摇了摇头：“不清楚，她没说缘由，只说要见您，瞧着挺急的，像是有要紧事。”
乐亦温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点意外：“她还会有要紧事？”
叶无诀合起话本：“先去看看吧，别让她等急了。”
两人并肩往前厅走。
此刻，素允正立在厅中，眉眼透着几分焦灼。
乐亦温开口唤她：“素允。”
素允转眸看来，开门见山：“瑶笠悦……不见了。”
乐亦温皱眉：“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她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
素允语气低沉：“三日前就没了踪迹。人界的城镇、仙门据点我都找遍了，如今……就只剩魔界还没去查。”
乐亦温“啧”了一声，没再多问，直接转身往外走，语气干脆：“走走走，现在就去魔界找。”
刚到魔宫，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宫门下。
乐亦温径直走去：“卫湿羽。”
“哎哟喂，这不是稀客嘛！”卫湿羽满眼戏谑，“刚还在琢磨，是哪个不长眼的修士敢闯魔宫，原来是我那在人间享清福的尊主回来了！”
他快步迎上来，目光扫过乐亦温周身，瞬间察觉不对劲，眉头一皱：“咦？不对啊——你的魔核呢？还有那些神器，怎么一件都没带在身上？”
乐亦温语气平静：“已经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卫湿羽眨眨眼，看向叶无诀，“可叶尊主身上，哪有魔核的气息？”
他绕着叶无诀转圈，上下打量着：“叶尊主，你这是玩的哪出？怎么还一脸疤？难不成是嫌自己长得太帅，故意扮丑玩新花样？”
叶无诀眉梢微蹙：“我不是你口中的‘叶尊主’。”
“不是？”卫湿羽满脸不信，“我信你个鬼！”
他嗤笑一声：“你这模样，骗骗别人还行，想骗我，还差个十万八千里。我告诉你，就算你化成灰，再轮回个一百遍，我都能一眼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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