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茉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盯着帐顶，想起万俟煜说的“等魔界安定，我就和她了断”。
可“安定”是个多虚的词？到底要等多久？
一天，一月，还是更久？
只要那桩婚约没解除，她和万俟煜之间，就永远隔着一个“尊夫人”。
她就像个小偷，一边享受着万俟煜的温柔，一边又对那位不知情的夫人满心愧疚。
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只会让她越来越难堪，越来越愧疚。
“万俟煜……”她将脸埋进被褥，声音闷在布料中，一遍又一遍念着那个名字，“万俟煜……”
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想起那间木屋——竹依雨坐在窗边缝衣裳，乐齐司抱着孩子与她说笑，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幅画。
说不羡慕是假的。
她也曾偷偷盼过，有一天能和喜欢的人，守着一方小天地，不用躲躲闪闪，不用愧疚不安。
就像当年的竹依雨和乐齐司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连时光都能过得慢些、再暖些。
她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月光，眼底渐渐泛起湿意。
或许，万俟煜的“等”，本就是一场遥遥无期的承诺；或许，她和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交集。
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悄步走近床边。
茉婵僵着身子没动，知道是他来了。
“还没睡？”万俟煜在床沿坐下，声音压得很低，“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茉婵没应声，只往被褥里缩了缩，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万俟煜垂眸：“婵儿，我已经拟好和离文书了，最多三日，就能把这事办利落。”
茉婵沉默片刻，终是慢慢掀开被角，露出半张泛红的脸：“你……没骗我？”
万俟煜点头：“没骗你，我把文书带来了，你看。”
他从袖中取出文书，缓缓展开。
昏暗中，茉婵看清纸上“和离书”三个字，瞬间红了眼眶。
万俟煜轻声道：“等明日送去，只要她肯签，这事就算了了。若是不肯……我也有办法让她点头，绝不会拖到第四日。”
茉婵吸了吸鼻子，把到了嘴边的“会不会太急”咽了回去——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万俟煜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别担心，这事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茉婵声音发哑：“那……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实话实说 。当初联姻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魔界安定，这桩婚事也该了断。她要什么补偿，只要我能给，都依她。”
茉婵抿了抿唇，低低“嗯”了一声。
第二日天刚亮，茉婵便醒了。
想起今日要送和离文书，她终究放心不下，跟着万俟煜去了魔宫。
她没敢进去，就站在廊下，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
殿门没关严，尊夫人的哭声传了出来：“为什么？夫君，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这些年我对你、对魔宫，哪点不尽心？你为什么突然要和离？”
万俟煜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当年联姻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魔界安定，没必要再互相耗着。”
“互相耗着？”夫人急了，“我们明明一直都相敬如宾，怎么就成了互相耗着？你到底在想什么？！”
“相敬如宾，前提是两情相悦，”万俟煜语气冷淡，“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情分，继续绑在一起，对你我都是煎熬，还不如趁早了断。”
“情分可以慢慢培养啊！”夫人哽咽着，“成婚那日你不是说过，会接纳我、对我好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殿外的茉婵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万俟煜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不那样说，你爹会放过我嘛？”
夫人哭声停了：“我知道，当年是我爹逼你，你心里不痛快。我也知道，我爹一直想让我给万俟家生个子嗣，你不愿意听他的，才故意不碰我。”
她低声哀求：“可是夫君，我不怪你，如果你想要行房事的话，我可以的！就算怀了，我们悄悄打掉就是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荒唐！”万俟煜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跟你爹无关，也跟房事无关，从头到尾，只因我不喜欢你。”
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我不签！我死都不会签！”夫人拔高声音，“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话音未落，她便猛地转身，哭着冲出门外，却没料到廊下还站着人——直直撞进了茉婵怀里。
两人都是一怔。
夫人看清是茉婵，一把抓住她的手：“花妖王，你快帮我劝劝夫君！他、他居然要跟我和离，这些年我哪对不起他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茉婵僵在原地，看着她满脸泪痕、满眼无助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夫人语无伦次：“我、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我想着，日子久了总能焐热他的心。”
她抽噎着：“花妖王，你跟他熟，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不跟他和离……”
万俟煜走了出来，眉头微皱：“你先放开她。”
夫人身子一僵，却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眼泪流得更凶：“我不放！除非你答应不和离！”
茉婵低声劝：“夫人，你先冷静些，有话好好说，和离的事……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夫人急忙点头：“对对，有商量的余地！夫君，你看，花妖王都这么说了，我们别闹和离了好不好？我以后会更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万俟煜脸色沉了沉：“没有商量的余地。和离文书我会放在你寝殿，你签不签，结果都一样。”
夫人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既然你非要和离，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茉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别冲动！千万别做傻事！有话我们好好说！”
夫人在她怀里挣扎，哭声凄厉：“还有什么办法？他心意已决，我留不住他……还不如死了！”
“不值得！”茉婵用力按住她，“先跟我进殿里说，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她拉着夫人进殿，在床沿坐下。
万俟煜皱紧眉头，沉默地跟着。
等夫人哭声稍微小了些，茉婵才轻声问：“夫人，你明明知道他心里没有你，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不肯和离呢？”
夫人吸了吸鼻子：“因为我喜欢他啊……从见到他那天起，就喜欢了。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男人，是我的命。”
她垂着眼：“夫君其实很好的……虽然对我冷淡，却从未苛待过我。我偶尔犯错，他也只是轻声提醒，从没有过一句重话。”
这番直白又炽热的话，让茉婵瞬间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夫人突然激动起来：“可自从那次，他出去找恩人后，他就变了！三天两头不着家，甚至连续几个月不回来！你说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她捏紧拳头，眼眶通红，语气里满是不甘：“一定是外面哪个狐狸精勾引他了！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要跟我和离！”
万俟煜语气冷了几分：“说话注意分寸，别胡言乱语。”
“你看！”夫人抓住茉婵的手，“他外面果然有人了！都开始护着那个狐狸精，替她说话了！”
她摇了摇茉婵的手：“花妖王，你听到了吧？若不是心里有鬼，他怎会不让我说？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维护谁的！”
茉婵心头一沉——对方口中的“狐狸精”，分明就是自己。
她温声劝：“夫人，你先别激动，或许这里面有误会……”
“误会？”夫人猛地打断，“哪来的误会！他以前再冷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除了心里藏了人，还能有什么原因？”
万俟煜目光冷厉：“我的事，与你无关，更与旁人无关。你不必在这里胡乱猜测，浪费时间。”
“无关？”夫人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你那些日子总往外跑，到底是去见谁？你找的究竟是‘恩人’、还是女人？你敢说吗！”
万俟煜眼神一凝，周身气压低了几分：“我找的是谁，与你无关。你只需知道，这和离，必须办。”
“必须办？”夫人猛地起身，“我偏不！除非你把那个女人揪出来，当着我的面说清楚！”
茉婵捏着拳，手心已沁出薄汗。
万俟煜眯起眼眸：“我说过，我的事无需你管。你签不签字，都改变不了结果。”
夫人咬着牙：“我不管！今天你不把那个女人交出来，我就……我就死在你面前！”
“够了！”茉婵猛地起身。
她目光扫向桌上的文书，伸手拿来，用妖力震得粉碎。
万俟煜看呆了，唇瓣微张，竟一时忘了开口。
“尊主，”茉婵抢在他之前出声，目光却不敢与他对视，“她是你的妻子，是真心待你、把你当命的人。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这么轻易抛弃她。”
她深吸一口气：“和离文书我已经毁了，这件事……你再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下一刻，夫人伸手抱住了她：“花妖王，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站出来帮我。”
茉婵身体一僵，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疏离：“夫人，你先松开，好好保重自己，尊主那边……总会想明白的。”
等夫人松开手，她没看万俟煜，转身快步朝殿外走。
回到花妖城，茉婵刚步入自己的寝殿，便立刻转身将门锁死。
可一阵风还是从窗外钻了进来，万俟煜出现在殿中。
茉婵心头一紧：“你怎么来了？”
万俟煜没答，语气紧绷：“为什么要毁了和离文书？”
“我只是觉得，”茉婵努力让声音平稳，“夫人真心待你，你不该这么草率。”
万俟煜逼近一步：“那婵儿呢？”
茉婵指尖微微蜷缩，声音轻了几分：“万俟煜，我们……算了吧。”
“算了？”万俟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什么是‘算了’？”
茉婵眼眶发热：“你有夫人，她那样真心待你，我不能……”
“真心？”万俟煜突然发力，将人拖上床，俯身压下，“我从未对她动心，我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万俟煜，放开我！”茉婵用力推他，“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现在停下，对谁都好！”
“我不放！我不停！”万俟煜用力撕开她的衣襟，狠狠吻了上去。
茉婵的挣扎，在他愈发浓烈的吻中，渐渐变得微弱。
衣裳被一件件丢在地上，殿内的空气渐渐升温，纠缠的呼吸间，是剪不断的情愫，也是解不开的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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