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万俟煜低头给茉婵盛汤，眼角却瞥向扒饭的儿子，慢悠悠开口：“臭小子，今天跟小胖吵架了？”
万俟诀含糊道：“是他先说我找不到老婆的。”
“就为这点事？”万俟煜故意逗他，“找不到也没事，以后跟爹一起守着你娘，咱们爷俩过。”
万俟诀立刻皱眉：“才不要！我以后要找个比娘还好看的，天天给我讲魔界的故事。”
万俟煜挑眉：“哦？比你娘还好看？这世上可没几个。”
“肯定有！”万俟诀放下碗，“我今天在草堆后看见个哥哥，长得可好看了，就是爱哭鼻子，跟个小丫头似的。”
他顿了顿，又赶紧改口，一脸认真：“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他……不对，找像他那样好看的人！”
万俟煜刚喝进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憋着笑，看向茉婵。
茉婵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你才多大点，就想着找‘好看的’了？”
万俟诀不服气：“我已经三岁了！爹说过，在妖界，三岁的小妖都能带兵打仗了！”
他双手抱臂：“我找好看的怎么了？当年娘还不是因为爹好看，才跟他在一起的？”
这话一出，万俟煜立刻挺直腰板，得意地看向茉婵：“听见没？咱儿子都看出来了，你当年就是被我这张脸迷住的。”
茉婵白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当年是瞎了眼，才跟你这‘禽兽’纠缠。”
万俟诀反驳：“可是娘，你昨天还说爹笑起来真好看！”
万俟煜挑眉：“哦？有这事，什么时候说的？”
茉婵脸颊微热，捏了捏儿子的脸：“小叛徒，就知道帮你爹说话。”
万俟诀拍开她的手，认真道：“我才不是叛徒！我说的是实话，爹好看，娘也好看，我以后找的人，要比你们俩加起来还好看！”
万俟煜笑出声：“行，爹等着，看你以后能不能找到比我们都好看的人。”
到了晚上，万俟诀裹着小被子，在自己的小床上翻了个身。
在他一岁的时候，还总黏着爹娘要挤在中间睡。
后来万俟煜总把他赶到隔壁小屋，说“妖的一岁顶凡人三岁，该学会自己睡了”。
他起初闹了好几晚，哭着拍爹娘的房门。
可万俟煜每次都板着脸，把他抱回小床，时间久了，他也只能乖乖认命。
这会儿，他睁着眼，脑子里还在想那个好看哥哥——睫毛长长的，皮肤白白的，哭的时候，眼尾还泛着红。
他忍不住蹬了蹬被子，小声嘀咕：“明明是个哥哥，怎么比小姑娘还能哭……”
话刚说完，又想起对方泛红的眼眶，赶紧又补了句，语气软了些：“不过，哭起来也挺好看的。”
翌日，天刚亮，万俟诀就揉着眼睛爬起来了。
他飞快跑到院外，探头往草堆方向望——昨天那个好看哥哥没在。
“怎么不在呀……”他小声嘀咕，蹲在石头上托着腮。
没等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万俟煜：“臭小子，大清早不睡觉，蹲这儿看什么？”
万俟诀仰头：“我在等那个染月派的好看哥哥，昨天他还在这儿哭，今天怎么没来呀？”
万俟煜挑眉：“谁家哥哥天天跑这儿来哭啊？”
万俟诀撇嘴，一脸失落。
万俟煜指了指染月派的方向：“说不定人家回去练剑了，你要是想找，往后去那边逛逛，说不定能碰到。”
万俟诀眼睛一亮，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真的吗？那我今天就去！”
正说着，茉婵走了出来：“这是要去哪？”
万俟诀蹦蹦跳跳跑过去：“娘，我今天要去染月派那边玩，说不定能碰到好看哥哥！”
茉婵愣了愣，看向万俟煜，见他递来一个“别担心”的眼神，便笑着点头：“去吧，注意安全，别跑太远，晚饭前要回来。”
万俟诀用力点头，转身往外跑：“娘放心！我肯定准时回来！”
看着儿子一溜烟跑远的背影，茉婵无奈摇头：“这孩子，昨天才见一面，今天就惦记上了。”
万俟煜从身后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惦记着也好，总比天天抱着画本，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强。”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染月派那边治安好，有弟子巡逻，不会出事的，让他去逛逛也省心。”
茉婵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万俟诀撒开小短腿，一路往染月派方向跑。
染月派山门前有弟子值守，他是妖，不敢靠太近，只能绕到后山的竹林边。
刚躲进竹林，就听见“哐当”一声，接着是压低的啜泣。
万俟诀眼睛一亮，探出脑袋偷偷看——果然是昨天那个哥哥！
对方脸上还挂着泪珠，正拿着木剑，不断劈砍竹子，像在发脾气。
万俟诀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摸出颗糖——是昨天茉婵给的。
他刚要出去，不远处就传来脚步声，还伴着清脆的呼喊。
“亦温哥哥！你怎么又躲在这儿哭？”
是个穿黑衣服的小哥哥，看着比乐亦温还矮一点。
乐亦温猛地转身，看见来人，忙用袖子擦泪，声音还带着哭腔：“银夜？我、我没哭……”
银夜跑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小眉头皱了：“还说没哭？你看看你的手，又破皮了。”
乐亦温赶紧把手往身后藏，小声辩解：“真没事，就蹭破点皮，不疼。”
银夜没听他的，抬手帮他擦泪，随后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走，跟我回去上药，不然伤口该发炎了。”
乐亦温还想挣扎，却被攥得牢牢的，只能低着头，蔫蔫地跟着走。
万俟诀捏着手里的糖，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小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
早知道刚才就快点出去了，糖还没给出去呢。
他在竹林里蹲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升到头顶，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路过山脚下的小溪时，他蹲下来，看着自己的倒影，小声嘀咕：“明明是我先找到他的……”
说着，还委屈地戳了戳水面，溅起一圈涟漪。
接下来的几天，万俟诀每天都往竹林跑。
有时撞见他和银夜练剑；有时看见银夜给他上药；还有时，两人并肩坐在石头上，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乐亦温脸上会露出浅浅的笑，比之前哭唧唧的样子好看多了。
万俟诀每次都躲在竹子后面，看着他们，手里的糖换了一颗又一颗，始终没找到机会递出去。
天渐渐冷了，他去的次数也少了。
有时早上爬起来，刚推开门，就被冷风灌了满脸，只能缩着脖子退回去。
可他却还惦记着——那个好看哥哥有没有多穿件衣服，练剑的时候会不会冻着手。
这天午后，难得出了太阳，暖融融的。
万俟诀揣了两颗蜜枣，往山上跑。
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乐亦温和银夜坐在溪边的石头上。
银夜正将一个汤婆子塞进乐亦温手里：“你手总冰凉，拿着暖一暖。”
乐亦温接过，指尖碰了碰对方的手，小声说：“你的手也冷，我们一起捂吧？”
银夜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把自己的手也放进了汤婆子的布套里。
他们的小手贴在一起，看着格外亲近。
乐亦温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轻轻的：“银夜，再过几日，就立冬了。”
银夜眼睛亮了：“立冬？是不是你的十岁生日呀？”
乐亦温轻轻点头，眼底带着点期待：“嗯。”
银夜立刻笑了，语气满是雀跃：“那我跟我娘说，这几日就在染月派住，陪你过完生日再回去！”
“好啊。”
两小孩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连风都好像温柔了几分。
万俟诀站在树后，捏着兜里的蜜枣，突然觉得嘴里有点发苦。
他悄悄转身，没再往前凑——那颗本来想给好看哥哥的蜜枣，最后被他自己咬着吃了。
甜丝丝的，难吃。
回家后，正好撞见万俟煜：“臭小子，今天又去找那个好看哥哥了？”
万俟诀低头踢着石子，小声应：“没，就去溪边玩了会儿。”
万俟煜没戳破，只摸出个烤红薯，递给他：“天冷了，少吃凉的，吃个红薯暖暖身子。”
万俟诀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爹，要是喜欢的人，身边已经有别人了，怎么办啊？”
这话刚落，茉婵正好从屋里走出来：“那就说明你们没缘分。不过没关系，以后还会遇到更喜欢的人，说不定比现在这个还好呢。”
她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微微蹙眉：“你才多大点人啊，就开始喜欢人了？是不是跟你爹学的歪心思？”
万俟煜笑着反驳：“怎么不能喜欢？咱诀儿这年纪，在妖界都能定亲成婚了，惦记个人有啥稀奇的。”
茉婵白了他一眼：“就你懂妖界规矩，孩子才多大，知道什么是真喜欢？不过是看人家好看，新鲜劲儿罢了。”
万俟诀低着头，没说话。
茉婵见他蔫蔫的，语气软了：“小孩子家的喜欢，来得快也去得快。等过些日子，说不定你就忘了这茬，又跑去追蝴蝶、抓兔子了。”
万俟煜拍了拍他的肩：“要是实在惦记，下次遇见，把想给的东西递出去就好。成不成的，咱没留遗憾就行。”
这话倒让万俟诀抬了抬头。
他小声嘀咕：“可他们好像不需要我……”
万俟煜勾唇：“需不需要，得试过才知道。咱妖魔做事，不用这么扭扭捏捏。”
他语气认真：“喜欢就大大方方打招呼，就算最后没成朋友，至少你没憋着自己。”
万俟诀没再说话，心里却悄悄记下了——大大方方打招呼，没遗憾就好。
往后几天，他没再往染月派后山跑，只每天蹲在院门口，对着空气练习开场白。
一会儿板着脸说“你好，我叫万俟诀”，觉得太严肃，改成“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在草堆后见过”，又嫌太刻意。
练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别扭，干脆抱着画本，躲回屋里。
立冬那日，他起晚了。
万俟诀一睁眼，见窗外天色都暗了，瞬间从床上弹起，连鞋都没穿好就往屋外冲——今天是好看哥哥的生日！
刚跑到院门口，又猛地顿住，小手在身上摸了一圈，才想起那只熬夜雕好的木头小蝴蝶还落在屋里。
转身往回跑时，正好撞进万俟煜怀里。
“慌慌张张的，去哪？”万俟煜拎住他后领，挑眉看他乱晃的小短腿。
“去染月派！”万俟诀挣开他的手，语速飞快，“今天是好看哥哥的生日，我要去送小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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