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煜笑出声:“先把衣服穿好,慌什么?生日又不会跑。”
他从兜里摸出个油纸包:“这里面是蜜饯,你娘刚做的,带着路上吃,也能给你那‘好看哥哥’分点。”
万俟诀眼睛一亮,一把抓过油纸包塞进怀里,又转身跑回屋,捧着个小木盒出来。
里面躺着精致木蝴蝶,翅膀上还涂了淡淡的彩漆——是他前几晚熬夜,用魔力一点点晕染出来的。
“爹,我走啦!”他挥挥手,小短腿跑得飞快。
万俟煜靠在门框上笑,对着他的背影喊:“记得早点回来,晚饭炖了你爱吃的排骨汤!”
万俟诀没回头,只挥了挥手,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一路往山上赶,远处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坡上滚了下去。
他停下脚步望去,只看见模糊的影子,压根看不清是什么。
纠结了片刻,他还是咬了咬唇,攥紧怀里的小木盒:算了,先去送礼物。
来到染月派后山,竹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竹叶的沙沙声。
万俟诀踮着脚往里走,把常去的石头、溪边都扫了遍,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莫名有些发慌,攥着小木盒的手紧了紧,不死心地往竹林深处走了走。
可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还是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天渐渐黑透,连最后一点日光都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来晚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垂着小脑袋,慢吞吞地转身回家——没关系,等下次见到好看哥哥,再把礼物送给他也一样。
那之后,他还是天天往染月派跑。
有时蹲在竹林边,有时守在小溪旁,却再也没见过那个笑起来软乎乎、哭起来也好看的哥哥。
慢慢的,万俟诀去后山的次数少了。
那只没送出去的木蝴蝶,被他悄悄放进了柜子最深处,连同那句没说出口的“生日快乐”,也成了没来得及收尾的小遗憾。
有一回下大雪,万俟煜拉着茉婵在院里堆雪人。
两个雪人捏得有模有样,分明是照着彼此模样做的。
万俟诀在一旁撇撇嘴,也跑到院角蹲下来堆。
雪人的鼻子用的是红山楂,两颗黑珠子做眼睛,远远望去,竟有几分像“好看哥哥”。
他给雪人戴上棉帽、套上手套,小声问:“哥哥,你饿不饿呀?”
说着,还把耳朵贴过去,假装听见了回答,脆生生地接话:“饿啦?那我去给你拿烤红薯,可甜可香了,你在这儿等我嗷!”
转身要去厨房时,他恰好瞥见不远处,爹正偷偷亲娘的脸颊。
万俟诀愣了愣,回头看向雪人,也悄悄挪过去,飞快在雪人脸上碰了下,才红着脸往厨房跑。
他在厨房里挑挑拣拣,选了两个最大的红薯,揣在怀里往外跑。
可一出门就傻了眼——爹娘正在打雪仗,笑声闹声混在一起。
而他堆的雪人,脑袋已经掉在地上,碎成了一团雪。
“我的哥哥!”万俟诀尖叫一声,扑到雪人旁。
爹娘闻声,连忙停下手走来:“诀儿,怎么了?”
万俟诀看着惨兮兮的雪堆,嘴唇抿成一条线,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
爹娘都慌了,赶紧蹲下来哄:“诀儿,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个雪人吗,咱们再堆一个好不好?”
万俟诀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转身就往屋里跑,“砰”地一声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茉婵立刻上前敲门,柔声喊:“诀儿?开门跟娘说说,到底怎么了呀?”
可屋里只有孩子压抑的哭声,再没别的回应。
茉婵转头看向万俟煜,小声纳闷:“这孩子今天怎么反应这么大?”
万俟煜也皱着眉摇头,眼底满是疑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这么大脾气?
他挠了挠头,试着敲了敲房门:“诀儿,是爹。雪人坏了咱再堆,这次爹帮你一起堆,比刚才那个还好看,行不行?”
屋里的哭声顿了顿,却没传来回应。
茉婵也放软了声音:“诀儿,有啥委屈,跟娘说说好不好?”
话音落了好一会儿,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万俟诀红着眼眶,小脑袋探出来,小声嘟囔:“堆了也没用……”
茉婵连忙蹲下身,轻轻擦去他的泪:“怎么会没用?诀儿想堆什么样的,咱们就堆什么样的,好不好?”
万俟诀吸了吸鼻子,手指绞着衣角,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个雪人……是我堆的好看哥哥。”
这话一出,万俟煜和茉婵都愣了。
万俟煜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原来你还惦记着那孩子呢?早说啊,爹还以为你早忘了。”
“我没忘!”万俟诀立刻反驳,眼眶又红了。
茉婵摸了摸他的头:“是爹娘不好,没注意到你的雪人,把它弄坏了。咱们现在就去堆一个新的,比刚才那个更像‘好看哥哥’,好不好?”
万俟诀眼泪掉了下来:“可是……我再也没见过好看哥哥了,堆再多雪人也没用。”
万俟煜挑眉:“没见过怕什么?等开春雪化了,爹就带你去染月派,咱们亲自找那个‘好看哥哥’。”
他捏了捏孩子的脸:“到时候爹帮你跟他说,咱诀儿一直惦记着他,想跟他做朋友。”
万俟诀哭声猛地顿住:“真、真的吗?爹不骗人?”
万俟煜笑着应:“爹啥时候骗过你?到时候你把那只没送出去的木蝴蝶带上,亲手给他,好不好?”
茉婵也笑着补充:“娘也跟你们一起去,路上给你带蜜饯,要是见到了人,咱们还能请他来家里吃顿热饭。”
万俟诀吸了吸鼻子,小声确认:“那、那开春一定要去,不能说话不算数。”
“不算数是小狗!”万俟煜故意逗他,伸手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万俟诀“噗嗤”笑出声,之前的委屈散了大半。
他转身往院角跑:“那我现在就去把木蝴蝶找出来!还要再给哥哥雕个小剑,他上次就拿着木剑呢!”
茉婵轻轻撞了下万俟煜的胳膊:“你倒会哄孩子,真要带他去染月派?”
“不然呢?”万俟煜揽住她的腰,往屋里走,“咱儿子惦记这么久,总得让他了却这个心愿。”
茉婵沉默了一下,垂下眼睑:“说起来,好久没去看看亦温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万俟煜神色微凝:“但愿他能不抵触咱们。”
茉婵叹了口气:“他爹娘、叔父,都被咱们这些妖魔害惨了,能不抵触咱们才怪。”
万俟煜声音放轻:“别想太多,咱们这次去,主要是陪诀儿了心愿,见不见得到亦温,看缘分就好。”
他顿了顿,小声补充:“真见着了,也不勉强,远远看一眼,知道他平安就行。”
茉婵点了点头。
这些年,自有了万俟诀,她很少再去染月派。
偶尔去一次,也是远远看见孩子平安,就快点离开了——主要是怕孩子察觉她是妖,勾起不好的回忆。
毕竟爹娘的死、叔父所剩无几的时日,都是拜妖魔所赐。
她真怕哪天见面,迎来的会是孩子握着剑、满眼恨意的局面。
接下来的日子,万俟诀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窗边看雪化了多少。
有时雪下得大,他就嘟着嘴发愁;要是出了太阳,他就蹦蹦跳跳地说:“雪又化了一点,开春就快啦!”
连夜里做梦,他都梦到了“好看哥哥”。
他把木蝴蝶递过去,哥哥笑着接了,还跟他一起在溪边玩弹珠,像银夜那样,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然后……然后他就偷偷亲了哥哥一下,哥哥笑了,也回亲了他一下。
再然后,万俟诀笑醒了。
雪化了,天暖了——开春了。
万俟煜果然没食言,一家三口收拾妥当,往染月派去了。
刚到山门前,守山弟子就察觉到对方周身的魔气,瞬间慌了神,差点拔剑。
万俟煜倒没在意,客客气气地开口,让弟子去通报掌门。
没等多久,就有弟子快步出来引路,将他们往里请。
只是来接待他们的,并非乐齐叁,而是即墨缜。
万俟煜率先问候:“即墨家的,近来掌门身体如何?”
即墨缜声音听着还算客气,却隐隐透着股火药味:“托魔尊的‘福’,好得很。”
万俟煜听出话里的刺,却没接茬,只淡淡扫过对方的帷帽:“掌门既没空,那我们就直说了。”
他语气平静:“我今日来,是为了却小儿一桩心愿——他惦记着贵派一位小弟子,想来见上一面。”
即墨缜语气冰冷:“哪位?”
万俟诀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好像叫……一、一、一文?”
万俟煜和茉婵同时转头看向孩子,满脸诧异:“一文?”
即墨缜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纠正:“亦温吧?”
万俟诀立刻点头,眼睛亮了:“对!就是他!”
万俟煜和茉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么说来,他们确实没问过孩子,那个“好看哥哥”的真名,没想到会这么巧。
万俟煜语气依旧平稳:“原来那孩子是亦温。既如此,不知可否请他出来一见?”
即墨缜沉默许久,才开口:“他近日在闭关练剑,不见外客。”
“闭关?”茉婵忍不住蹙眉,“可我们……”
即墨缜打断:“染月派有染月派的规矩,弟子闭关期间,纵是掌门亲召,也需等出关后。魔尊若只是为了小儿心愿,还请改日再访。”
这话里的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万俟诀小脸上满是失落,却没敢出声——他能感觉到,这个戴帽子的叔叔,对他们似乎很不友善。
万俟煜看了眼儿子,指尖轻按他的头顶:“我们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不知,他何时能出关?”
“闭关时长不定,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万俟煜蹙眉:“这么久?”
即墨缜没应答,只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是要送客。
万俟煜见状,也不多言,揽着茉婵的腰,牵起儿子的手,转身出门。
万俟诀眼眶悄悄红了——盼了这么久的开春,怎么还是见不到好看哥哥?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魔尊既已卸下魔族事务,往后还请少踏足染月派地界。这里是修真门派,不是妖魔该来的地方。”
万俟煜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淡淡应:“今日是为小儿而来,往后若无事,自然不会叨扰。”
说罢,便带着妻儿继续往外走。
就在这时,有个孩子匆匆从旁跑过。
万俟诀定睛一看——是那个叫银夜的!
他飞快跑过去,拉住银夜的衣袖,急切地问:“哥哥!一文哥哥去哪了?”
银夜被拽得停下脚步,转头看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说亦温?”
他声音陡然拔高,满是慌乱:“他三个月前就走丢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