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庙门竟自己打开了。
没有风,也没有脚步声。
可时开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缓缓走来。
那气息极淡,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比他遇见过的任何妖物都要可怕。
不是丙级的狡黠,也不是乙级的凶戾,而是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仿佛他在对方眼里,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时开紧闭双眼,哭着大喊:“你这个臭妖怪、老妖怪、死变态,快点放了我!”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
时开不敢睁眼,继续喊:“藏头露尾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就放了我,出来单挑!”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告诉你,就算我今天栽在你手里,日后也定会有人来除了你,替我报仇!”
“噗嗤——”
对方没说话,只低低笑出了声。
那笑声清润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竟让殿内紧绷的空气,莫名松快了些。
时开一愣,哭声也戛然而止——这声音,怎么一点都不像又老又凶的甲级大妖?
他攥着拳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随即彻底僵住。
眼前人实在太好看了。
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弧度。
鼻梁高挺笔直,衬得侧脸线条利落又精致。
薄唇轻勾着,还残留着方才笑过的痕迹。
明明没做什么夸张动作,却让人挪不开眼。
那人一身紫色长袍,衣摆绣着暗纹紫藤,比山神庙里的雕像还要夺目。
时开看呆了,连挣扎都忘了——这模样,哪有半分甲级大妖的凶戾?倒像个隐居山间的清雅公子。
对方抬手轻挥。
时开身上的麻绳“簌簌”断开,之前那股燥热的药劲,也被压了下去。
“你……你到底是谁?”时开往后缩了缩,声音仍有些发颤,却强撑着没再哭。
那人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语气带着几分笑意:“你方才骂我什么?臭妖怪,老妖怪,还是……死变态?”
时开脸一热:“谁、谁让你装山神骗人,还掳走男童!”
对方挑了挑眉,直起身:“掳走男童?我何时掳了男童?”
“你还装!”
“我装什么了?”那人语气平淡,“这紫藤山的‘山神’之名,是山下百姓自封的,我可没主动要过。至于掳走男童……”
他歪了歪头,语气坦诚:“我可不干这种事,你找错妖了吧?”
时开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不该信。
他捏了捏拳:“那你……到底是什么妖?为什么要收百姓们的祭品?”
那人轻笑一声:“我是紫藤成精,在此山修行多年。百姓要拜,我拦不住;他们送的祭品,大多是瓜果糕点。至于你……”
他看着时开,眼里带着点无奈:“我倒是第一次收‘新娘’。”
时开:“……”
他别过脸,低声反驳:“谁、谁是你新娘!那是他们乱搞的,我才不做什么祭品!”
那人眼底笑意更浓:“我知道。这衣服确实不太适合你。”
时开更窘了,伸手想扯掉身上的婚服。
可想起自己里面穿的还是除妖师的短打,只能悻悻地收回手。
那人似是看穿了他的窘迫,指尖轻轻一点。
时开身上的大红婚服瞬间褪去,变回了原本的除妖师劲装。
他又惊又奇,下意识摸了摸衣襟:“你、你还会这个?”
“雕虫小技罢了,”对方笑意不减,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角,“方才哭那么凶,现在不怕了?”
时开脸更热,小声嘟囔:“谁哭了……我那是气的。”
那人闻言,也不戳破,指了指外面的心愿木牌:“那是你写的?”
时开顺着他指的方向瞥了眼,耳尖瞬间红透,下意识别开目光:“是、是又怎么样?”
话刚出口,又觉底气不足,声音弱了半截:“我就是随手写的,又没真指望什么……”
那人微微颔首:“这心愿不错。只是天级除妖师需斩大妖、护一方,你如今连我的气息都扛不住,还得再练练。”
时开被戳中软肋,又羞又恼:“我、我这不是没准备好吗!等我晋升丙级,再好好修炼,总有一天能对付你!”
“哦?”那人挑眉,故意逗他,“那方才是谁哭着喊‘臭妖怪放了我’?”
“我那是……那是战术性示弱!”时开嘴硬,耳朵却越来越红,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你……你叫什么?”
“无次。”
“无次……”时开轻声默念一遍。
只觉得这名字清冷又温和,跟对方清雅慵懒的气质格外契合。
他挠了挠头,想起自己还没报名字,连忙补充:“我叫时开,是丁级除妖师……马上就要升丙级了。”
无次眼底笑意又深了些。
他指尖轻敲供桌,桌上的糕点便飘起一块,悬在时开面前:“先垫垫?看你方才又哭又喊,该饿了。”
时开盯着那块桂花糕,咽了咽口水:“谁要吃妖怪给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目光却没从糕点上挪开——这香味,比山下铺子卖的还勾人。
无次慢悠悠道:“这是百姓们送来的,没加别的东西。”
时开纠结了几下,终究没抵过馋虫,伸手抓过糕点咬了一口。
桂花糕软糯不腻,他眼睛亮了亮,含糊道:“还、还挺好吃。”
“喜欢就多拿几块。”无次抬手拂过供桌,糕点全飘了过来。
他看了眼外面的月色:“现在下山不安全,你要是不介意,今晚可以在我住处歇着。”
时开愣了愣:“你住处?在哪?”
无次转身往庙后走,语气轻描淡写:“后山紫藤林深处,比庙里清净。”
时开犹豫着跟上,目光忍不住扫过对方的背影。
这妖看着和气,可毕竟是甲级大妖,真跟去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对方要真想害他,刚刚就已经死了,况且……
他偷偷瞄了眼手里的糕点,这妖好像也没那么坏。
庙后藏着一条青石小径,两旁爬满了藤蔓。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一座竹屋,屋前挂着串风铃,风一吹就响。
“进来吧。”无次推开门。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两把竹椅,墙上还挂着一幅画。
时开刚迈进门,就见他抬手挥了挥。
桌上瞬间多了杯热茶。
“坐。”无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则坐在窗边。
时开捧着热茶,浅抿一口。
他偷偷打量着无次,忍不住问:“你在山里待了多久?”
无次抬眼看他:“记不清了,大概……比山下那座小镇的年纪还大。”
时开瞪圆了眼:“这么久?那你怎么不出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无次淡淡道,“山里有紫藤,有清风,足够了。”
时开撇撇嘴,觉得这妖活得太无聊,刚想再说点什么,眼皮却突然沉了下来。
他强撑着眨了眨眼,手里的茶杯差点滑掉。
无次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语气带着点无奈:“困了就去里屋睡,床榻铺好了。”
时开小声说了句“谢谢”,抱着剩下的糕点,脚步虚浮地走进里屋。
刚躺上床,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无次抱臂倚在门框边,眼神渐渐沉了下去,藏着几分难辨的深意。
一只小妖忽然出现在他脚边,兴奋地问:“大人,是他吗?是他吗?您等了几千年的人,是不是就是他呀?”
无次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拂开对方额前的碎发,声音轻柔却笃定:“是他。”
等时开睡醒,天已经亮了。
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无次正坐在窗边,转眸看来:“醒了?”
“你……”时开刚开口,嗓子还带着点哑,“你没睡吗?”
“我不需要像凡人一样频繁入眠,”无次指了指桌上,“早饭在那儿,是山下百姓今早送来的,还热着。”
“嗯。”
无次侧过脸,那模样,看似在观赏风景,余光却总偷偷飘向时开。
吃完早饭,时开站起身:“我该下山了,师兄师姐肯定还在担心我。”
无次点点头:“我送你。”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往山下走,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快到山神庙时,时开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无次,犹豫着开口:“我……我以后还能来这里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是除妖师,哪有主动找妖的道理?
没等无次回应,他转身就往山下跑,声音远远传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无次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一只彩蝶飞到他耳边,声音带着不解:“大人大人,您等了这么久的人,为啥就这么让他走了?”
无次收回目光,语气淡然:“等他长大了些,再说吧。”
刚到小镇入口,就撞见正往山上跑的师兄师姐。
“时开!你总算回来了!”师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语气又急又气,“你昨晚没回客栈,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正准备上山找你!”
师兄也凑过来,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吧?没遇到那妖怪?”
时开挠挠头,含糊道:“没、没,就是在山上找了找妖,后来太累,在山神庙旁的石凳上睡着了。”
至于无次的存在,他没敢提——毕竟对方是甲级大妖,要是让师门知道,肯定会派高阶除妖师来斩除。
师兄师姐没多想,拉着他回客栈补觉。
可时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个穿紫袍、带浅笑的身影。
接下来几日,时开回了师门。
结果发现,“除妖令”上的地点标错了——要除的妖不在南边的“紫藤山”,而是西边的“紫滕山”。
弄清缘由后,时开立刻赶往西边,成功斩杀丙级妖,晋升为丙级二阶除妖师。
晋升后的日子里,时开练功比以往更勤了。
毕竟他的目标,从不是停在丙级,更不是止步甲级,而是要成为除妖界中,至今无人能触及的天级除妖师。
师门的除妖任务,他总抢着接。
不管是棘手的山林妖兽,还是难缠的市井精怪,只要能攒经验、涨修为,他从不推辞。
有人好奇地问他,为何要这般拼命。
时开的眼神总是亮得惊人:“因为,我将来可是天级除妖师!”
大家总笑着说:“好勒,我们等着看咱们的天级除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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