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山深处,藏着一个狭小的山洞。
洞口藤蔓缠绕,将内里衬得十分昏暗。
一只兔妖冲进洞,声音里满是急惶与兴奋:“思思姐!思思姐!出大事了!你快出去看看!”
洞内,猫妖思思正绣着荷包,丝线在她指尖翻飞,勾勒出半朵未完工的紫藤。
听见动静,她只抬了抬眼,语气慵懒:“能出什么大事?难不成是山下的点心铺,又出新花样了?”
兔妖跑到她跟前,大口喘气,话都说不连贯:“不、不是点心……是山上!思思姐,你快看外面,外面……”
思思终于停下针:“外面到底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
兔妖深吸一口气,拔高声音:“外面的紫藤花!全开了!”
话落,思思瞳孔微缩,声音发颤:“你、你说什么?紫藤花……开了?”
兔妖用力点头:“千真万确!我刚从山神庙那边跑过来,一路上全是花!”
思思没再追问,转身就往洞外跑。
刚踏出洞口,她就顿住了——往日只长叶、不开花的千年紫藤,此刻竟缀满了淡紫色的花穗。
漫山遍野的紫藤花一串串垂落,像流动的紫雾,又似倾泻的云霞。
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沾在她的发梢、肩头,连空气里都裹着清香。
思思望着眼前盛景,捏着荷包的手越来越紧,指节都泛了白。
她的目光越过花海,望向山神庙的方向,声音轻得像呢喃:“无、无次大人,他……”
怎么会开花?无次大人等的人,难道真的存在?
她心中又酸又涩,脚步踉跄地往山神庙跑。
“思思姐,你别去啊!”兔妖拉住她,“无次大人说不定正忙着呢,咱们冒冒失失过去,会打扰他的!”
“我不打扰,”思思声音发颤,眼眶早已红透,“我就问一句话,问清楚就走。”
一路上,祈福的百姓挤在山道两侧,议论声此起彼伏。
“我的天!千年都不开的紫藤,今天居然全开了!肯定是山神大人显灵了啊!”
“你看这花,开得多旺多艳,这是要保咱们镇子太平,日子越过越好啊!”
“我早就说过,山神大人心里装着咱们!如今花开,说不定是祂的心愿终于落地了!”
有人捧着香往庙门冲,有人对着花海跪拜,满是欣喜的喧闹里,只有思思的眼眶越来越红。
她攥紧衣袖,脚步没停——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无次大人从未提过什么心愿,更不会有要等的人,她要去问个清楚。
“思思姐,你慢点跑!”兔妖在后面追,“就算要问,也得等无次大人有空啊!你现在去,万一……万一看到不该看的,可怎么好?”
思思脚步顿了顿,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跑:“就算看到,我也要问清楚。”
快到竹屋时,两只小妖突然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思思姐,您怎么来了?”
思思的目光越过它们,落在不远处的竹屋上:“我来找无次大人,有话要问。”
“这……不太方便啊,”小妖面露难色,“无次大人眼下正忙着呢,您要不改日再来?”
“不行,我现在就得见他!”思思一把拨开拦路的小妖,脚步匆匆地往竹屋闯。
可她刚踏上竹屋前的石阶,里面就飘出一声细碎的软喘。
那声音清嫩,裹着几分难耐的委屈,清晰地钻进耳中:“轻……轻点,疼……”
这声音陌生得很,绝不是无次大人的嗓音。
思思浑身一颤,脸上的急切被错愕取代,连呼吸都漏了半拍,胸口闷得厉害。
身后的兔妖也听见了,瞬间闭紧嘴,悄悄往后缩。
拦路的小妖对视一眼,声音压低:“思思姐,您看……大人是真的在忙,实在不方便见人,您还是先回去吧?”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低笑,清润温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叫声夫君,就轻点……”
“不、不叫……唔……”
尾音被一声轻吟截断,紧接着是细碎的动静,夹杂着低低的哄劝,将空气烘得愈发暧昧。
思思僵在石阶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无次的心是冷的,像千年不化的冰,又像深不见底的潭,旁人看不懂,也走不进去。
他守着这座紫藤山,看遍山间小妖来来去去,对谁都带着三分疏离,从不会对谁卸下防备,更不会露出半分软意。
可现在……
有个陌生的声音,能让向来清冷的他,说出「叫声夫君,就轻点」这般缱绻入骨的话。
屋内的声响还在继续,软嫩的呜咽,混着低柔的安抚,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进思思心里。
“思思姐……”兔妖怯生生地拉了拉她,“咱们……咱们先走吧?”
思思身子晃了晃,像是没听见,目光依旧黏在门上。
屋内又传来一声低笑,裹着化不开的温柔:“疼了?那换个姿势,嗯?”
“换、换什么姿势都疼……你明明说会轻点的!”
“是你自己太敏感,倒怪起我来了?”
“那、那你别碰那里……痒……”
“哪里?这里?”尾音轻轻上挑,混着一声细碎的响动。
“不是!?”一声急呼,裹着羞恼,“你故意的!你这个骗子……老妖怪……”
“嗯?又骂我老妖怪?”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恼意,反而添了几分笑意,像是很喜欢看对方炸毛的模样。
“本来就是!活了这么多年,不是老妖怪是什么?”
“是是是,那‘老妖怪’轻点,好不好?”尾音微微下沉,带着哄诱。
“不要!”
“不要?那方才是谁抱着我,说‘还要’?”
“我没有!你再胡说,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不胡说了,”短暂的安静后,是更轻、带着磁性的低语,“不过……现在想让我停,可来不及了。”
“啊?你方才不是已经……怎么还要?……嗯……”
后半句被一声含糊的轻吟截断,只剩断断续续的低喘,混着竹床轻微的摇晃声。
“为何不要?我只说会轻点,可没说就要这一次。”
思思闭了闭眼,转身走到不远处坐下,指尖攥着衣角。
兔妖连忙跟上,小声劝:“思思姐,咱们还是先走吧?等大人忙完了,咱们再找机会来问……”
“不走,”思思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执拗,“我想看看,那个能让无次大人等上千年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兔妖叹了口气,只好在她身边坐下,陪着一同等候。
屋内的声响还未停歇:“你、你明明说换姿势就不疼了……你就是骗子……”
“骗你做什么?是你自己身子绷得太僵,放松些就好了。”
“我、我哪有绷着……明明是你动得太……”
后半句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化作一声细碎的呜咽,被更轻、更软的安抚声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动静才渐渐平息,天也彻底黑了。
又等了约莫半炷香,竹屋的门才被轻轻推开。
无次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思思身上,淡淡问:“有事?”
思思猛地起身,声音发颤:“无次大人,山上的紫藤……全开了。”
无次语气平静:“嗯,看到了。”
“是因为……屋里的人吗?”思思追问,“您等了千年的人,就是他?”
无次语气软了些:“是他。从这山上栽下第一株紫藤起,我等的,就只有他一个。”
“那……”思思深吸一口气,“以后呢?您会跟他走吗?离开这座山?”
“山是我的根,他是我的心。不会走,也不用走——他会留在这儿,永远陪着我。”
话音刚落,竹屋的门又被推开。
时开穿着宽大的紫色外袍,墨发微乱,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
他攥着衣摆,小声喊:“无次……”
无次立刻转身,眼神都软了:“怎么起来了?不多躺会儿?”
“屋里……有点闷。”时开身形微晃。
无次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他:“外面风凉,怎么不多穿两件?”
说着,便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他身上,还轻轻揉了揉他的腰。
思思望着他们,默默后退半步:“大人。祝您得偿所愿,往后岁岁无忧。”
她没再停留,转身往山下走。
兔妖连忙跟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不敢多问。
时开疑惑地问:“她是谁啊?好像……不太高兴?”
无次替他拢了拢披风:“山里的猫妖,守着这座山很多年了。”
时开小声问:“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以前或许有过,但现在没有了。”
“哦。”时开应了声,莫名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小心眼,忍不住挠了挠头。
回到竹屋,时开坐在床边,忍不住问:“你……等了我很多年?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无次坐在他身边:“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时开眨了眨眼,老实回答:“感觉有点玄,不太好说。”
无次语气认真:“从我在这山里扎根、生出意识起,心里就总空着一块。记不清过往,也想不起缘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等一个人。”
他眼底漾着笑意:“不知他姓名,不知他样貌,只记得,要等他。直到八年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确定,你,是我要等的人。”
时开愣住了,心里又软又烫——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就有个人在这座山里,守着一个模糊的念想,孤零零地等他。
“那……”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飘,“我前世,是不是也认识你?是不是也……等过你?”
无次垂眸:“或许吧。说不定前世,是你先找到我,在这山里种下了第一株紫藤。”
时开鼻尖一酸,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无次……我突然好喜欢你。”
无次挑眉,手臂一收,猛地将人压在床上:“那就……让我尝尝‘好喜欢’是什么滋味?”
时开瞬间瞪圆了眼,手脚并用地挣扎:“不要!我收回!我不喜欢了!”
“晚了!”
往后的日子,紫藤山依旧热闹,百姓们依旧上山祈福。
唯有一点不同——曾千年不开的紫藤,如今成了四季常开的模样。
百姓们见了,都笑着传颂——「山神心愿得偿,福泽遍洒人间,紫藤四季不败,庇佑天下太平」
而时开,凭借“收服”地级妖无次的功绩,打破除妖界千年纪录,成为史上首位“天级除妖师”。
只是这位“天级除妖师”,既不在圣殿接受朝拜,也不在师门传授经验,反倒成了紫藤山里最“不务正业”的常客。
他常常裹着件宽大紫袍,和那位“被收服”的地级妖一起,趁夜色溜进山神庙,头挨着头,悄悄分食百姓供奉的桂花糕。
这世上最圆满的事,大抵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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