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万俟诀是被粥香叫醒的。
走出房门时，乐亦温正弯腰盛粥。
晨光落在他身上，柔和得像幅画。
“醒了？”乐亦温回头笑了笑，把粥端上桌，“刚煮好的小米粥，放了红枣，你尝尝。”
“嗯。”万俟诀走过去坐下，小口喝着。
刚喝到第三口粥，院门外忽然传来轻细的女声：“亦温哥，在家吗？”
万俟诀微怔，抬眼望去——是隔壁镇的李姑娘，前几日还托媒人来议过亲，被他冷着脸赶了回去。
乐亦温起身迎去：“李姑娘，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我娘做了些桂花糕，让我过来给你送点，”姑娘把食盒递来，声音软柔柔的，“你之前帮我修过篱笆，一直没好好谢你呢。”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乐亦温接过食盒，指尖碰到对方的手时，特意往回收了收，语气依旧温和，“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不了，”姑娘脸颊微红，“我还要回去帮我娘干活，你记得尝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罢，还偷偷看了乐亦温一眼，才转身小跑着离开。
乐亦温回来时，就见万俟诀低着头，筷子在粥碗里戳来戳去。
他笑着开口：“诀儿，尝尝桂花糕？”
万俟诀没抬头，声音闷闷的：“人家特意给你送的，我哪敢尝？”
乐亦温无奈又好笑，取出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特意给我送的，也得跟你分着吃才香。”
万俟诀偏头躲开：“我不吃甜的，你自己吃吧。”
乐亦温轻声哄：“刚做的还软乎，不吃就凉了。”
万俟诀突然质问：“她都来送吃的了，你是不是要跟她好？”
乐亦温放下桂花糕，语气认真：“我怎会跟她好？接她的糕点，是不想驳了人家的好意。”
“可她明明喜欢你！”万俟诀拔高了声音，搁下筷子，“前几日媒人来，你虽然没应下，却也没直接拒绝！”
“我若是直接拒绝，传出去对姑娘家名声不好。”乐亦温耐心解释，想揉他的头发，却被猛地躲开。
“你不想让她难堪，就一直拖着？”万俟诀站起身，“以前那些媒人来，我帮你挡着，你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乐亦温心头微紧，起身拉他：“我没觉得你多管闲事，诀儿，别闹了。”
“我没闹！”万俟诀甩开他的手，“哥哥，你是不是……其实也想找个人过日子？”
乐亦温被问得一怔，微微张唇：“我……”
“行了，你别说了！”万俟诀猛地打断，转身往院外走，“我出去透透气，不用找我。”
“诀儿？”乐亦温心头一慌，下意识追出去，在院门口拉住了他的手腕，“别跑这么快，有话咱们好好说，行不行？”
万俟诀没回头：“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想跟她好，我……我难道还能拦着你吗？”
乐亦温垂眸：“可你明明知道，你说一句不想，我就不会。”
万俟诀猛地回头，眼眶通红：“我知道？我知道什么？！你永远都这么温和，对谁都留着余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意我？”
空气静了一瞬，乐亦温喉结动了动，轻声问：“……诀儿，你……到底是怕我跟别人好，还是怕我不跟你好？”
万俟诀攥紧拳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带着颤：“那哥哥呢？哥哥是想跟我好，还是跟别人好？”
乐亦温指尖僵了僵，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只低声道：“……你是我弟弟……”
“弟弟？”万俟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我在你心里，就只是弟弟？”
他眼眶红得更厉害了：“那你告诉我，哪个弟弟会怕哥哥跟别人好？哪个弟弟会盯着哥哥的背影，想了一年又一年？”
乐亦温被他问得一窒，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说啊！”万俟诀声音陡然拔高，又在下一瞬泄了气，“我从来没把你当哥哥……从来没有。”
乐亦温指尖下意识往回缩，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我……”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灶上还熬着粥，我先去关火，别熬糊了。”
可话音刚落，万俟诀突然用力一拉。
乐亦温没防备，踉跄地撞进他怀里，还没等站稳，嘴唇就被狠狠含住。
“哥哥，”万俟诀蛮横地撬开他的唇齿，声音混在吻里，含糊又灼热，“我喜欢你。”
乐亦温下意识想推，可对方力气大得惊人，不仅没推开，还被带着往后退，后腰抵上门框，再无退路。
万俟诀的吻越来越深，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儿。
乐亦温脑子渐渐发懵，浑身没了力气，连腿都软了，只能下意识揪着对方衣襟。
万俟诀像是怕眼前人会消失，半点没松劲，还按着他的腰，让彼此贴得更紧，吻得又凶又急。
“哥哥……”他含着对方唇瓣，声音裹着喘息，“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唇齿间的纠缠越来越深，少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把这些年藏在“弟弟”身份下的惦念、不安与欢喜，全揉进这个吻里。
突然，旁侧传来一声轻咳，搅散了这黏腻氛围。
乐亦温浑身一僵，猛地偏头躲开，手忙脚乱地推开身前人，指尖都在发颤。
万俟诀也顿住动作，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爹娘正站在不远处，神色各异。
万俟煜双手攥拳，脸黑得像锅底，眼底满是压不住的怒火。
茉婵则满脸震惊，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万俟诀倒没慌，将乐亦温往身后护了护：“爹、娘，我和哥哥……”
“你闭嘴！”万俟煜怒吼，“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亦温是你认下的哥哥，你竟敢对他做这种悖伦之事！”
乐亦温连忙上前一步：“叔叔，不关诀儿的事，是我……”
“你也闭嘴！”万俟煜打断他，脸色依旧难看，“我知道你懂事，性子软，定是这臭小子缠得紧，逼得你没法子才妥协的！”
“爹！”万俟诀反驳，“我喜欢哥哥，我要跟哥哥永远在一起，你不同意也没用！”
万俟煜气笑了：“你才十八岁，毛都没长齐，知道什么是永远？你哥心思纯良，不跟你计较这些荒唐事，你就把他当软柿子捏，肆意糟践？”
万俟诀分毫不让：“我没糟践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不是一时荒唐！”
“真心？”万俟煜额角青筋暴起，上前一步，想揪他衣领，却被茉婵拦住。
茉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震惊，转向乐亦温：“亦温，你跟姨说实话，这事……真的是你自愿的？”
乐亦温脸色泛白，目光掠过万俟煜的怒容，艰难开口：“我……”
话还没说完，万俟煜就抄起扫帚，朝儿子身上打。
万俟诀没躲，硬生生扛了一下：“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后悔！”
“你还敢嘴硬！”万俟煜气得手都在抖，扬手就要再打。
乐亦温心猛地一揪，下意识扑过去，挡在万俟诀身前：“叔叔！别打他，要怪就怪我！”
万俟煜眼前一黑：“你护着他？他对你做这种事，你还护着他？！”
乐亦温深吸一口气：“叔叔，不是诀儿逼我，也不是我妥协，是我……我也喜欢他。”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静了。
万俟煜瞪大眼睛；茉婵捂住了嘴。
就连万俟诀都微微一怔。
“你……你说什么？”万俟煜不敢置信，“亦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个好孩子，怎么能跟这臭小子一起犯糊涂！”
“我没犯糊涂，”乐亦温咬了咬唇，“我知道自己喜欢谁，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跟诀儿在一起，我是自愿的。”
“你！”万俟煜气得差点昏过去。
茉婵连忙扶住他，轻声劝：“你别气坏了身子，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咱们慢慢说。”
她看向乐亦温，眼神复杂，又带着几分疼惜：“亦温，姨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可这条路难走，你确定……要跟诀儿一起扛吗？”
乐亦温还没开口，万俟诀就先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娘，所有难我都替哥哥扛，我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你闭嘴！”万俟煜瞪了他一眼，却没再动手，只重重叹了口气。
他看向乐亦温，语气软了些：“亦温，你再好好想想，别因为一时冲动，耽误了自己。”
乐亦温迎上他的目光：“叔叔，我想好了，不后悔。”
万俟煜沉默半晌，才转身往屋里走：“臭小子，给我滚过来。”
万俟诀凑到乐亦温耳边，小声说了句“放心，没事的”，才迈步跟上父亲。
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院里的目光都隔在外面。
屋内，万俟煜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你可知亦温是人，寿命不过百载？而你是妖魔，能活千百年？等他走了，你怎么办？”
“我当然知道！”万俟诀理直气壮，“所以爹，你得帮我想办法啊！”
万俟煜被噎了一下，差点没顺过气，指着他骂：“你这臭小子，倒会把难题扔给我！”
万俟诀轻哼一声：“爹，你这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
万俟煜抬手扶额，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半晌才开口：“办法倒是有一个。”
“快说！”
“亦温天生无根骨，修不了仙，只能修魔。但以凡躯修魔，可比修仙还难，你得帮他。”
“怎么帮？”
万俟煜捂住唇，轻咳一声：“双修。”
万俟诀眼睛瞬间亮了：“当真？”
万俟煜避开他的目光：“嗯。但这事急不得，你得看亦温的意思。他若是不愿，你敢强求半分，老子打断你的腿。”
万俟诀咧嘴一笑，转身就往屋外跑：“知道啦！”
刚出门没几步，乐亦温就迎了上来：“叔叔没打你吧？”
万俟诀抓住他的手：“没，爹他……其实没真生气。”
他压低声音：“哥哥，爹说有个办法，能让我们一直在一起。”
乐亦温询问：“什么办法？”
万俟诀耳尖悄悄红了，磕磕绊绊地开口：“爹说……你修不了仙，只能修魔。但凡躯修魔太难，得、得靠双修……”
乐亦温脸瞬间红了，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颈。
“我、我不是要逼你！”万俟诀语气急了些，“爹说了，得看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乐亦温垂着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跳得又快又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应了声：“……嗯。”
“哥哥！”万俟诀激动地抱住他，“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
屋内，万俟煜忍不住跟茉婵吐槽：“这臭小子，刚还跟我横，一到亦温面前，就跟个没断奶的崽子似的，没眼看。”
茉婵白了他一眼：“你当年比他还黏人，还好意思说儿子。”
万俟煜被戳中旧事，轻咳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腰：“那不一样，我那是疼你。”
茉婵无奈失笑。
屋内屋外，暖意融融。
阳光洒在院子里，将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连风都带着几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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