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张木桌沿集市摆开,桌前两两相对的男女或神色凝重,或局促不安,目光都落在桌上的石头上。
叶钰弦四处张望:“师尊,这些人对着石头发什么呆?”
一旁的摊主嗑着瓜子,浑浊的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公子有所不知,此乃验心石,十颗灵石换一刻钟真话,说的若是假话,石头就会发烫变红!”
“验心石?”叶钰弦话音未落,隔壁桌突然炸开一声暴喝。
男子脖颈青筋暴起:“你给我说清楚!岁岁到底是不是我亲闺女!”
对面妇人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当然是。”
话音未落,验心石轰然迸发红芒,刺得围观人群纷纷后退。
男子如遭雷击,踉跄撞翻木凳:“果然!你竟瞒了我五年!”
妇人脸上泛起狠意:“好啊,倒打一耙?你敢说柳氏生的孽种,不是你的?”
男子支支吾吾不回答,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她。
叶钰弦收回目光,眼中闪过兴味:“若被问者不回答呢?”
瘫坐轻笑:“这石头最是霸道,被问者若是咬紧牙关不说话,这石头便会代替回答。”
叶钰弦转眸看去,也不知那妇人在石头上看到了什么,突然发出凄厉的笑。
她抄起木凳狠狠砸向男子面门:“我杀了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叶钰弦眼底掠过狡黠的光,将一把灵石拍在案上:“这验心石,我要了。”
乐亦温见状,嗓音带着几分疑惑:“胡闹,无端买这物件作甚?”
摊主眯起眼,三两下将灵石扫入怀中,从木箱里取出一颗石头推过去:“客官好眼光!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验心石满打满算只能用一刻钟,逾时可就不灵了。”
“如何驱使?”叶钰弦指尖摩挲着石面,目光灼灼。
“简单!两人各洒一滴血,便能问个明白!”
“好。”叶钰弦应声,转身拽着乐亦温的手腕便跑。
“叶钰弦?你要做什么?”乐亦温被扯得脚步踉跄,试图抽回手腕,却被攥得更紧,“胡闹,快给我放手。”
叶钰弦充耳不闻,来到了一间酒楼,随手掷出一锭足金:“掌柜的,要间最僻静的雅阁!”
掌柜见是出手阔绰的客人,连忙赔笑,领着二人往楼上走去。
一进雅阁,叶钰弦反手扣住铜锁,将乐亦温按在雕花红木椅上。
乐亦温又惊又怒,刚要开口斥责,却见叶钰弦的指尖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滴落在验心石上。
“叶钰弦,你到底想干什么!”乐亦温又气又急,周身灵力暴起,却被一股魔力缠绕全身,动弹不得。
“师尊,就陪我玩一下嘛。”叶钰弦脸上竟还挂着嬉皮笑脸的神色,全然不顾乐亦温的愤怒。
他手持匕首,在乐亦温的指尖轻轻一挑。
乐亦温气得浑身发抖:“放肆。”
“师尊,这验心石能说真话,我就想问问……”
话未说完,乐亦温怒目而视,厉声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般手段?”
叶钰弦抿了抿唇,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师尊,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只是个麻烦,后悔当初收我为徒?”
片刻后,验心石上缓缓浮现出两个字:“不是”。
叶钰弦看到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可转瞬又被怀疑取代:“师尊,你是不是用灵力干扰了验心石?”
乐亦温又气又无奈:“我如今被你魔力束缚,如何干扰?你这荒唐行径,真是……”
叶钰弦低下头,轻声问道:“师尊,那在你心里,我……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吗?”
乐亦温缓缓开口:“你是我徒儿,当然跟别人是不同的。”
见验心石没有发出红光,叶钰弦松了口气:“那师尊……”
“行了,你已经问了两个问题了,该到我了吧?”乐亦温挑眉看向他,神色间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威严。
“师尊问吧。”叶钰弦连忙点头。
乐亦温微微沉吟,而后正色道:“你,可曾动过杀我的念头?”
叶钰弦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自然是没有的,师尊,你怎么能这么想?”
话音刚落,问心石发出了刺眼的红光。
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叶钰弦嗫嚅着开口:“有过。但是我想的是,如果师尊还是执意要杀我,那我就先下手为强,杀了师尊,然后……然后我便随师尊一同去。”
这次,验心石没有了反应。
叶钰弦询问:“师尊,你与我爹究竟是何种关系?”
乐亦温下意识反问:“为什么突然提你爹?”
“我好奇。”
乐亦温眉头微皱,有些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奇,他人都死了。”
叶钰弦微微低下头:“就算死了,也会被人牵挂。”
乐亦温没好气道:“换个问题,别跟我扯你爹。”
“好吧,”叶钰弦应了一声,转了转眼珠子,紧接着问道,“那师尊心里可有牵挂之人?”
乐亦温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没有。”
话音刚落,问心石便爆发出一阵红光。
乐亦温顿时一阵无语,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只得改口:“有。”
叶钰弦追问:“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乐亦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叶钰弦,别再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叶钰弦一脸无辜,连忙解释:“师尊,我没提我爹啊。我就单纯问你牵挂的人是不是死了。”
乐亦温瞪了他一眼,最终咬牙应道:“是。”
“那是不是三百年前认识的?”
乐亦温颇感头疼,可又没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再次给出肯定回答:“是。”
“那师尊的心魔,是不是因那位牵挂之人而起?”叶钰弦目光灼灼,直直看向乐亦温。
“你!”乐亦温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叶钰弦不依不饶:“师尊,你就说是不是嘛。”
乐亦温烦躁地应道:“是是是。”
叶钰弦垂眸,微微咬唇,声音有些发闷:“那师尊,是不是喜欢他。”
乐亦温眼中满是警告:“叶钰弦!适可而止。”
“师尊,你就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喜欢他?”
“换一个问题。”
“师尊,我就是单纯想多了解你一些嘛,你就告诉我好不好,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乐亦温神色间先是浮起几分落寞,随后又像是放下了什么,带着几分释然,轻声应道:“是。”
听到这个答案,叶钰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似是意料之中,又隐隐有些难过。
他沉默片刻,又问:“那他……也喜欢师尊吗?”
乐亦温眼神一黯,微微别过头去:“她不喜欢。”
叶钰弦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师尊,感情之事本就难以强求,他未能领会你的好,只能说他目光短浅。但是我不一样……”
他的语气真诚且热烈:“我可把师尊你的好,看得透透彻彻,真真切切,师尊在我心里,是无可替代的。”
乐亦温眼中满是困惑之色:“莫名其妙。”
待二人踏出酒楼,叶钰弦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愉悦。
乐亦温见状,不禁轻轻摇了摇头,面上虽带着些许无奈,眼底却隐隐透着几分纵容。
不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循声望去,七八个汉子将一名素衣女子围在中央。
那姑娘身形纤细,面容姣好,鬓发在推搡间散落,双眼含怒却难掩怯意。
“小娘子,抱着这破琴作甚?”为首大汉油光满面,肥腻手指朝她下颌勾去,“不如跟哥哥我回去,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姑娘脸色涨红,扭头躲开,怒斥道:“登徒子,休得无礼,还不速速退开!”
话音未落,瘦高个已趁机揪住琴身:“别不识抬举!这琴能换几两银子?哪及得上跟着爷们逍遥快活!”
姑娘死死攥住琴弦,后背重重抵在身后货摊,单薄身子在推搡间摇摇欲坠。
有人甚至伸手去抓她发簪:“装什么贞洁烈女?早从了还少受皮肉苦!”
乐亦温循声转头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
那姑娘的面容,像一把匕首,直直插进他尘封三百年的记忆——那眉眼,那唇形,甚至眼角若隐若现的泪痣,都与记忆里某个身影分毫不差。
他喉间滚过一声喑哑的呼唤:“阿姐?”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流光疾射而出,挡在姑娘身前。
磅礴灵力轰然炸开,围堵的汉子们惨叫着倒飞出去,撞翻街边货摊,瓜果滚了满地。
叶钰弦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他从未见过师尊这般失控的模样——向来清冷如霜的人,此刻周身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气势,仿佛随时会将胆敢靠近那姑娘的人碾作齑粉。
乐亦温猛然转身,双手紧紧扣住姑娘手腕。
他气息急促,声音发颤:“阿姐?你受伤了没有?”
女子后退半步,双眼泛起迷茫。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公子认错人了。”
那声音,清脆婉转,竟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乐亦温眼眶发烫,喉结上下滚动:“我是小温啊!阿姐,你不记得了?”
女子缓缓抽回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片刻:“公子,我当真不认识你。”
乐亦温闻言僵在原地,方才的狂喜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满心酸涩。
他松开手,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是我唐突了……姑娘与故人实在太过相像。”
姑娘盈盈福身,礼数周到:“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行礼的弧度、垂眸的神态,与记忆里的场景严丝合缝。
乐亦温喉头发紧,指尖无意识蜷缩又松开:“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青宜。”
“青宜?青宜?青……宜……”乐亦温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唇齿间泛起苦涩。
他稍稍定了定神,又接着问:“家住何方?”
青宜垂眸苦笑:“自幼飘零,并无归处。”
乐亦温望着她单薄的身形,缓缓伸出手,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若姑娘不嫌弃,可愿随我回去?至少能有一处栖身之所,不必再四处漂泊。”
青宜盯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眸光闪烁。
良久,她指尖轻颤着搭上:“如此,便叨扰公子了。”
“师尊……你……要把她带回去?”叶钰弦死死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喉结上下滚动着发不出完整字句:“师尊……这不合规矩!”
乐亦温将青宜的手握紧了几分,抬眼时目光如霜,直直撞进叶钰弦慌乱的瞳孔里:“没有什么合不合规矩,她,我要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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