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之后的几个月,徐燕笙安排乐亦温做了清倌,并未让他沾染上床笫之事。

他每日依旧练琴、学唱,偶尔会被徐燕笙叫去,在一旁陪坐,听客人们谈笑。

有客人注意到他,举杯笑道:“这少年生得倒是干净,就是太闷了些,半天不见声响。”

徐燕笙接过话头:“他自小性子腼腆,见了生人就怯场,还得多跟着见见这般场面,磨磨性子才好。”

斜对面的张老爷笑出声:“这般好模样,只做个弹唱的清倌实在可惜了!徐美人,依我说,不如早些让他开了荤,破了这身清白——若真有那日,我老张定要抢头一个!

徐燕笙笑得从容:“张老爷这是喝多了说醉话呢。这孩子年纪还小,骨头缝里都透着股嫩气,哪禁得住您这般折腾。”

“得了吧,谁不清楚你们老板的心思?这般精心养着他,不就是盼着哪天能送进域主府去?”

徐燕笙脸上笑意淡了些:“张老爷这话说的,域主府何等尊贵,哪是寻常人能进的。不过是妈妈瞧这孩子还算伶俐,留着学些本事罢了。”

“徐美人就别遮掩了,前些日子域主府的管事还来打听,说要找个干净的少年呢。”

“张老爷这消息倒灵通。只是管事来问问罢了,域主司眼界高,哪会真瞧得上这般粗浅的孩子。”

“徐美人这话说的,”张老爷眯着眼笑,“谁不知道域主司就好这口——干净,怯生生的,逗起来才有意思。”

徐燕笙端起茶盏抿了口:“张老爷说笑了,域主司的心思哪是我们能揣度的。”

张老爷却越说越起兴,端着酒杯凑近些:“徐美人还别不信。去年送进去那个,不就是这副模样?听说起初还哭闹,后来被调教得……”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里的暧昧与残忍,让乐亦温胃里一阵翻腾。

去年送进去的那个……他隐约有些印象。

是个总爱抱着琵琶坐在角落里的少年,眉眼比他还要柔和些。

后来有天突然就没再见过,院里的人说他是被赎走了,原来竟是送进了域主府。

徐燕笙放下茶盏,声音里带了点送客的意味:“时候不早了,张老爷喝得也差不多了,我让小厮送您回府?”

“急什么,”张老爷晃着脑袋不肯动,“我再好好瞧瞧这孩子……嗯,确实比去年那个更出挑,眉眼更清,身段更匀,域主司见了保管称心。”

他咂着嘴,指尖在空气中虚虚比划着:“你看这眼神,怯生生的,比去年那个还带劲,调教起来定有得玩。”

“比去年那个出挑是自然的,”徐燕笙悠悠开口,“这孩子骨架子更清瘦挺拔些,性子嘛,也更怯三分,风吹草动都能惊着,可不正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乐亦温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原来徐燕笙什么都知道,那些“学本事”的说辞,不过是养肥待宰的托词。

张老爷拍着桌子笑:“还是徐美人懂行!我看呐,不出三月,这孩子定要被抬进域主府了。”

“那也是后话了。”徐燕笙笑着打圆场,不再提送客的事,只一味给张老爷斟酒。

待客人们渐渐散去,徐燕笙盯着乐亦温发白的脸,突然笑了:“听见了?这便是你的去处。”

乐亦温眼里满是惊惶:“我不……”

“由不得你,”徐燕笙打断他,“从你进这院门起,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去年那个,换了二十两黄金,你这模样、这性子,价钱只会更高,翻一倍都不止。”

“黄金……”乐亦温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舌尖发苦。

“你当妈妈留着你,还让我日日守着,教你弹琴作画、吟诗作对,是真瞧你伶俐?不过是看准了你这副皮囊,能卖出个好价钱罢了。”

乐亦温再也忍不住,眼泪滚落下来,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徐燕笙双手抱臂:“行了别哭了,域主府里的日子,虽不比外头自在,却也衣食无忧。总好过在街头冻死饿死,或是被哪个粗鄙汉子糟践了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哭红的眼角,添了句更冷的话:“哭也没用,这事由不得你选。与其在这儿白费力气,不如乖乖认命,还能少受些罪。”

乐亦温的哭声哽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剩下肩膀不住地发抖。

“可……可是……”他抽噎着说,声音里全是怕,“张老爷说……说去年那个……”

“去年那个怎样?”徐燕笙挑眉,“至少他现在还活着,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总比埋在乱葬岗强。”

乐亦温的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徐燕笙轻哼一声,转身离开:“明儿卯时照旧起身练舞,若是敢偷懒,仔细你的皮。”

乐亦温浑浑噩噩地回到住处,正巧撞见送饭的婆子。

“公子这是怎么了?”婆子见他眼眶红肿,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切。

这院里的孩子多是苦命人,她见得多了,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乐亦温猛地回神,对上婆子的目光,愣了一下:“婆婆,你知道域主府吗?”

婆子脸色微变,似明白了什么,轻叹了口气:“域主府的主人域主司,便是我们虚云谷的天。他一句话,既能让谁家平步青云、富贵临门,也能让哪户顷刻间满门覆灭、化为飞灰。”

乐亦温追问:“那……那进了府的人,还能出来吗?”

“进了那门,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出来?除非……化成了灰。”

乐亦温眼眶泛红:“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婆子迟疑片刻:“有,你要是实在不想进域主府,就学着徐娘子那样,寻个贵人庇佑。”

乐亦温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黯淡下去:“找贵人庇佑……”

婆子叹了口气,朝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徐娘子当年也是要被送进府里的,后来被一位路过的大人瞧上了。那位大人跟域主司打了招呼,她才得以留在倚红院,不用去接客。”

乐亦温哑声问:“那位大人……还护着她吗?”

婆子摇摇头,脸上露出几分说不清的意味:“早年间还常来坐坐,这两年来得少。不过徐娘子在院里地位不同,毕竟是得过大人亲口吩咐的。”

她顿了顿,又添了句:“你要找贵人,普通的老爷大人可不行,得找白发人,他们才是真正的贵人。”

乐亦温愣住了,顺着婆子的话往下想——白发人?之前上房门口那位官大人,不正是一头白发吗?

婆子续言:“域主司也是白发人呢。在这虚云谷,凡是头发白的,都是跟域主司沾亲带故、或是颇有渊源,他们才算得上是真正有分量的人物。”

乐亦温声音发颤:“那……那他们既是一路人,又怎会护着徐姐姐不进域主府?”

“这就说不清了。或许是看顺眼了,或许是有别的念想……但不管怎样,能让域主司松口的,唯有他们自己人。寻常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域主司抢人。”

“那……那徐姐姐当年……”乐亦温抿了抿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婆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公子啊,徐娘子的那位大人你就别惦记了,我倒知道另一位,你或许可以试试。”

“另一位?”乐亦温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还记得两年前,把你送进来的那伙人里,不就有个白头发的吗?”

乐亦温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记得,他话不多,一般都靠在车壁闭目养神。”

婆子赶紧接话:“那位可不是寻常人,他叫官灼茗,论辈分,还是域主司的堂哥呢。在这虚云谷,除了域主司本人,就属他们官家人最有分量。”

乐亦温面露难色:“可……可他当年亲手把我送进来,怎么会愿意帮我呢?”

“他可不是什么人贩子。早些年,他跟官小姐闹了别扭,就自己跑了出去。官小姐年年派人找,直到两年前才寻着。至于为何跟你同车……纯属凑巧。”

“官小姐?”

“就官灼茗的亲姐姐。”

乐亦温腮帮子微微鼓着,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气闷:“他既不是人贩子,当年为何眼睁睁看着我被捆进马车?他但凡说句话,我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地步!”

婆子叹了口气:“公子啊,他是贵人,咱们在他眼里,不过是路边的尘埃,哪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心上?”

“可他若是真这般冷漠,我去找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如今这境况,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只有一分指望,也得试试不是?”

乐亦温垂眸,半晌才闷闷开口:“那……我该怎么找他?他那样的贵人,怕是连倚红院的门都不曾进吧?”

婆子压低声音:“这你别愁。过几日域主府设宴,整个虚云谷的贵人都会去,咱们倚红院也会派人去伺候。官灼茗是域主司堂哥,肯定会去的。”

她顿了顿,又叮嘱道:“你机灵些,跟着去,寻个机会见着他,好好说你的难处。成不成,就看你的运气了。”

“若是……若是我真遇上他,该说些什么?”

“就说你不想被送进域主府,”婆子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这模样讨喜,又跟他有过一面之缘,说不定他真能帮你一把。”

乐亦温沉默许久,才讷讷点头:“我……我知道了。”

回到屋中,乐亦温反手闩了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他抬手按在胸口,心脏跳得又急又重,撞得肋骨生疼。

去求官灼茗……一个当年明明就坐在马车里、明明看见他被捆得结结实实,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人。

乐亦温猛地攥紧拳,指节泛白。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去求一个,曾对自己的苦难视若无睹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门板慢慢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桌上还放着未练完的琴谱,他伸出手,指尖悬在琴弦上方,却迟迟落不下去。

罢了,练什么琴。

他吹熄了烛火,摸黑躺到床上。

这一觉竟睡得格外安稳。

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谁轻轻搂着他。

那怀抱很温暖、很温暖。

他甚至往那怀里蹭了蹭,恍惚中,仿佛听见有人在低低哼唱着什么。

那调子不是院里教的那些靡靡之音,反倒像山野里的童谣,带着点粗粝,又透着股温柔。

直到天快亮时,那暖意才渐渐散了。

乐亦温猛地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

被褥还带着余温,他愣愣地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掌心空荡荡的。

是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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