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时机已到,影卫们全体动身,每两三人结成一组,各自按计划分头行动。
此番行动,若成,官倾怡便能夺取域主司之位;若败……
乐亦温一袭艳色长袍裹身,手里拎着半坛酒,脚步踉跄地在街头晃悠。
他墨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沾了些酒液,衬得肌肤莹白如玉,唇色殷红似血,那模样美得直叫人挪不开眼。
路人纷纷侧目,摊贩看呆了忘了吆喝,结伴的少女红着脸私语。
他时不时撞上街边的幌子,踉跄着站稳后,仰头往嘴里倒了口酒。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红着脸上前,想扶他:“公子,你醉了,我送你……”
话没说完,乐亦温已身形一晃避开,眼尾微挑,带着醉意的眉眼朦胧又勾人。
他含糊地哼了一声,继续摇摇晃晃往前走,身后留下一串带着酒气的轻笑。
旁边绣楼的几个姑娘凑在一起,悄悄红了脸,指尖绞着帕子,望着他的背影小声议论。
他无意间扫过来一眼,都能让姑娘们慌忙低下头,心跳漏了半拍。
屋檐上,萧散指着乐亦温的背影轻笑:“还别说,这小子挺能装,一口酒没喝,全洒身上了,还装得醉醺醺的。”
萧炎盯着街头走来的一伙人,沉声道:“来了。”
乐亦温目光锁定在前方的一个男子身上,脚步未停,带着几分醉态踉跄,不偏不倚地径直撞了过去。
他擦过对方肩头,手里的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酒液泼了满地,酒气弥漫。
“哎呀——”乐亦温拖长了调子,抬起迷蒙的眼看向男子,眼尾泛红,“对不住,对不住,手软,没抓稳……”
男子皱着眉后退半步,目光扫过他满身酒气和那身惹眼的艳色长袍,眼里带着几分不耐,却在触及他那张醉容时,不自觉地顿了顿。
两个随从上前,作势要推搡:“哪来的醉鬼,敢冲撞我们大人!”
“对……对不住……”乐亦温晃了晃身子,像是站不稳,竟往前倾了倾,几乎要靠上男子肩头。
男子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非但没后退,反而抬手止住两个随从。
他伸手虚虚护在对方腰侧:“走路看着些。”
“我……”乐亦温长睫轻颤,“我、我不是故意的……这酒太烈,腿都软了……”
周遭有路人看过来,男子却浑然不觉,盯着乐亦温泛着水汽的眼瞳,声音压低,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哑:“去哪儿?我送你。”
乐亦温似是没听清,歪了歪头,唇瓣微张,带着醉后的憨态。
男子喉结的滚动愈发明显,指尖几不可查地蜷了蜷。
“问你去哪儿。”他又重复了一遍,虚护在对方腰侧的手不自觉收了收,几乎要碰到那片艳色衣料。
乐亦温像是终于听清,睫毛颤得更厉害,声音带着几分茫然的委屈:“我……我不知道……喝多了,记不清路了……”
说着,他身子又晃了晃,这次是真的没站稳,半边身子软软地靠在男子手臂上。
隔着衣料,能感觉到男子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那只手悄然收紧的力道——不再是虚虚护着,而是稳稳托住了他的腰。
随从们面面相觑,还想开口,却被男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低头看着靠在臂弯里的人,呼吸都放轻了些。
乐亦温似是毫无察觉,头往他肩上又靠了靠,迷迷糊糊地嘟囔:“好热……”
说着便抬手去解衣襟,露出的锁骨在灯火下泛着莹白的光。
男子喉间猛地一紧,伸手按住他乱动的手:“别胡闹。”
他声音里的哑意几乎要溢出来,目光扫过周围投来的好奇视线,眉头重新蹙起:“我送你回去。”
“回、回哪儿啊……” 乐亦温眨了眨眼,“我没有家……”
男子身体僵了僵,打横将人抱起。
怀中人轻哼了一声,艳色衣袍散开,露出腰侧一抹细腻的肌肤。
随从们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却见自家主子抱着人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怕被谁瞧见。
屋檐上的萧散低笑一声,冲萧炎扬了扬下巴:“成了,鱼儿上钩了。”
萧炎没应声,对她递了个眼色。
两人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男子抱着人往街角深处走去,脚步虽快,手中动作却意外轻柔,生怕颠着了怀中人。
转过两个巷口,他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门前。
随从上前叩了叩门环,三长两短,节奏分明。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见是男子,才慌忙拉开门栓。
“大人。”门内人低声行礼,目光扫过男子怀里的乐亦温时,明显愣了一下。
男子没理会,径直抱着人往里走,穿过抄手游廊。
乐亦温适时哼唧了一声,往他怀里又缩了缩,指尖拂过男子腰间系着的令牌。
屋檐上的萧散与萧炎如影随形,借着树影掩护,脚步极轻。
萧散凑近萧炎耳边,用气声道:“这宅子看着普通,暗哨却不少,西厢房那棵老槐树后藏着三个,里头八成机关重重。”
萧炎点头,目光紧盯着下方:“等着,他会发信号。”
男子抱着乐亦温踏入正厅,刚将人往软榻上放,手腕忽然被对方轻轻攥住。
乐亦温眼帘半掀:“大人……我渴……”
男子动作一顿,瞥向他攥着自己腕子的手——指尖温软,带着点酒气的黏意。
他没抽回手,只扬声吩咐外头的随从:“倒杯醒酒汤来。”
随从应声退下的间隙,乐亦温目光飞快扫过厅内陈设:东南角的博古架后有微光闪动,该是藏了机关;梁柱上雕着的缠枝纹比寻常纹样密了三成,细看才发现是暗记。
“醒酒汤来了。”随从端着托盘进来,视线不经意扫过软榻上的人,被男子冷厉的眼神逼得慌忙低头。
男子接过白瓷碗,刚要递过去,乐亦温忽然偏过头,吐气如兰:“大人喂我好不好?手软……”
他说着,另一只手往男子胸口搭去,腕间红绳顺势滑到对方衣襟上,轻轻勾住了盘扣——是动手的信号。
屋檐上的萧炎指尖微动,三枚骨钉无声飞出,精准钉入西厢房老槐树后的三个暗哨喉间。
萧散则身形一掠,潜至东南角假山后,匕首划破空气的瞬间,已解决掉两个硬手。
厅内,男子正被乐亦温缠得心头发紧。
对方半倚在软榻上,眼尾的红意尚未褪去,指尖却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衣襟。
明明是刻意的撩拨,偏生让他心头莫名一乱,连周遭的动静都恍惚淡了几分。
“大人……”乐亦温拖长了语调,“你好像……很紧张?”
话音未落,男子忽然欺身而下,一手撑在软榻边缘,一手扣住乐亦温的肩,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紧张?”他声音压得极低,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暗潮,“我只是在想,该怎么罚你这装醉的小东西。”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声鸟叫。
乐亦温唇角微勾,猛地发力,手肘狠狠撞向他心口。
男子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而软榻上的人已弹起,艳色衣袍翻飞间,一枚银针直取对方咽喉。
男子踉跄未稳,见银针袭来,忙偏头躲闪,颈侧却被针尖擦过,渗出血珠。
乐亦温足尖一点,左手扣住他后颈,右手手肘顺势抬起,狠狠砸向他太阳穴。
男子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
乐亦温眼疾手快扶住他,顺势往地上一放。
男人双目紧闭,呼吸已变得绵长,显然是晕了过去。
萧散破门而入,反手带上门的同时,扯下身上的劲装:“快!”
乐亦温立刻解开外袍,指尖翻飞间已褪下艳色衣裳,嘴里不忘叮嘱:“里头机关多,你们要当心。”
两人动作飞快地互换衣物,萧炎从怀中摸出面具递给他,语气沉了沉:“你这边更险,真撑不住就撤,别硬扛,保命要紧。”
乐亦温已换上劲装,利落束好腰带,接过面具扣在脸上:“放心,误不了事。”
话音刚落,他已掠至窗边,翻出窗外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走了。”
萧散挥了挥手,萧炎点了点头:“一定要小心。”
乐亦温不再迟疑,身影几个起落,消失在院墙阴影里。
他要在天亮前杀一个人,一个白发人。
只要此人一死,官倾怡便能稳坐域主司的位置。
所以,此去必定危险重重。
行至城东,一座九层阁楼赫然矗立——这便是目标的藏身之地。
他屏息掠至阁楼后墙,悄无声息地攀至三层,借着窗缝往里窥探。
廊内烛火通明,往来侍从皆佩利刃,脚步轻捷如猫,显然都是练家子。
乐亦温贴着廊柱挪动,目光扫过每一间房舍,却始终未见那抹标志性的白发。
正想前往更高层时,西侧一间雅间里,隐约传出一阵细碎的呜咽。
乐亦温脚步一顿。眼下首要之事是取那白发人性命,稍有分心便可能功亏一篑。
可那声音,又实在太过熟悉。
他迟疑片刻,终是侧身隐到雅间窗下,指尖在窗纸上戳开个细孔。
屋内烛火昏黄,映出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一个女子靠在床头,衣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的胳膊上满是青紫瘀痕——是徐燕笙。
她垂着头,长发凌乱地遮住脸,肩膀止不住地发抖,嘴里不断发出压抑的呜咽。
乐亦温指节猛地攥紧,面具下的下颌线绷得笔直。
他本可转身就走,白发人还在暗处,耽搁片刻都可能万劫不复。
可……白发人、徐燕笙……当初在倚红院,庇护徐燕笙的贵人就是白发人,如今这两者缠在一起,绝非偶然。
乐亦温轻啧一声,屈指在门锁处轻轻一弹,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滑入锁芯。
只听“咔哒”轻响,门闩已开。
推门的瞬间,徐燕笙猛地瞪大了眼,刚要出声,便被乐亦温按住了唇。
他迅速摘下面具,低声道:“徐姐姐,是我。”
徐燕笙愣了好半晌,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过,惊道:“你!是你?今夜行刺的影卫,就是你?”
乐亦温一怔:“你怎么知道?”
“快走,你们的计划早就被泄露出去了。”
乐亦温心头一沉,指尖瞬间冰凉:“何意?”
“官小姐身边有域主司的人,今夜,你们的计划早就被泄露给域主司了!”
想起事情从头到尾都异常顺利,乐亦温骤然瞪大眼眸,低呼道:“遭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