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戎的那点儿小动作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南院王。
前脚卫戎吩咐人出去,后脚南院王府的管家就喝止了他们的动作,眼下南边断了进项,王爷正等着苏家的银子使呢,为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不值得跟苏家闹翻脸。
陈志高也看出了卫戎的心思,他正愁没个契机卖惨装可怜,瞌睡有人递枕头,得机会他又冷嘲热讽几句,那卫戎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莽汉,三言两语中了他的奸计,跳脚嚷着要跟他比划个高下。
苏南枝有心袒护,把人拉在身后道:“他是家中独子,自小骄纵惯了,又是个嘴笨的不会说话,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小将军别跟他一般见识。”
卫戎不是能委曲求全的性子,张口便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嘴欠的跟个村妇似的,出了事就往娘们儿后面躲,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这话初听是骂陈志高懦弱无能,可稍微细品,字字句句都像是夹枪带棒的在骂苏南枝。
“住嘴!”南院王霎时变脸,使眼色叫底下的人堵住了他的嘴,“灌黄汤的小畜生!还不睁大了眼看清楚这是哪儿,也是你吃醉了散酒疯的地方?”
又是村妇又是娘们儿的骂着,是生怕苏南枝听不到耳朵里去?苏家出了个管事的女公子,外头的人当面管不着别人的家事,可私下里没少以妇孺无知的名头议论。这些话再传到苏宗高和寿安耳朵里,那俩儿都是护短拉偏架的主,为这事翻了脸也说不准呢。
南院王恶狠狠瞪一眼卫戎,骂一句:“惹是生非的小畜生。”
叫他来是哄人的,怎么就两句话不对把人得罪了彻底。
苏南枝睇那卫戎一目,自鼻孔里轻嗤一声,领着陈志高转身离去。王府管家追着去送,南院王作势打卫戎两下,见人走远才收手拂袖。
卫戎揉着脑袋垫脚看了看那抹窈窕身影,低声咒骂道:“不守妇道的小娘们,等落到了老子手里,看不把你整个服服帖帖。”
这世道本就是男人的天下,想仗着出身好就能以妇人之身高人一头?大爷!打一顿皮开肉绽,就教她知道马王爷张几只眼了!
南院王道:“你也别太莽撞了,苏宗高把她惯坏了,姑娘家家的不好好相夫教子,净惦记着些出人头地的主意,这心野了啊,不好收。”娇滴滴的小姑娘学什么不好?偏要学她母亲那套为人处世的做派,丢脸不说还是十足的惹人讨厌。
当初寿安狼狈回来,若是肯低低头服个软,收了心留在后宅主持中馈,他自然会心软拉她一把。怪就怪那女人是个倔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宁可走上绝路,也不愿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更要怪苏宗高横插一脚……
那个没骨气的‘贱商’!
南院王眼睛眯起,拳头不由攥紧,不知是在恼苏南枝的不听话,还是恼当初那个不肯向他低头的寿安。
卫戎道:“岂止是心野了,王爷您也瞧见她刚刚的做派了,哪点儿把您放眼里了?我看那南边的事儿,肯定是她干的,就算不是她本人参与也是苏家指使的。还有那姓陈的,一副极尽谄媚之相,赘婿?我看说是男妾也不为过。”
苏家虽有万贯家财,可苏南枝那样的品性,自己能娶她也是看在了王爷的面子上,商贾之家的姑娘还真当是什么金枝玉叶了?
“南边的事我自有定夺,你就不要管了。”小丫头方才眼底的错愕是装不出来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南边的事情,说知道也是唬人的话。况且,能在大陈皇帝眼皮子下动手脚,苏家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可那姓陈的……”
南院王不屑道:“粗鄙之人,不足为惧。姑娘家的亲事还是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寿安郡主那里能听咱们的安排?”卫戎拧起眉毛,仰头看向南院王。
苏宗高一介商贾不值一提,可是寿安郡主……王爷待寿安郡主总是太过宽容了。
南院王抿紧了嘴,许久才开口:“即无父母之命,不是还有个媒妁之言么?等圣上赐婚的旨意下来,该是你的人总要是你的。”
卫戎咧嘴舒笑,抱拳拱手:“那末将就先谢王爷保媒的大恩了。”
……
苏南枝领着陈志高回家的时候时,苏老爷正领着人在院子里采茉莉花苞。
寿安郡主用度娇贵,屋子里冬天要赏最红的梅花、夏时要挂新鲜的茉莉,另有春日的斗花、打秋千,就连寂寂暮秋,也要摆上最精致的盆池,以添雅趣。
茉莉花清香,绿白相间好不可爱,但却不是耐时辰的物件,采摘新鲜的花苞编做花簪、花篮,放不了两日便萎萎落败,偏家里母女俩都爱此花,每年府上都要从南边来的行商手中买上许多,然而,家里种着的这些却不多用。
苏南枝上前接过管家手中的竹筐,笑着说:“您这是要给我做茉莉花簪么?”
苏老爷小心翼翼地将采下的花骨朵放在竹筐,解释道:“我看你母亲屋子里挂着的花篮泛了紫,做个新鲜的给她换了。”他点了点身侧,叫女儿换个地方站,“你要是喜欢,就多摘点儿,给你也做一个。”
苏南枝噘嘴道:“您是给母亲献殷勤,我才不凑这热闹呢。”
“你是爹爹的宝贝闺女,你母亲使得你自然也使得,怎么算凑热闹呢。”苏老爷被女儿揶揄,还要嘴硬着不肯承认,扭头叫管家再拿个竹筐来,“你们几个也过来帮忙,把银架子的样式一并拿来,叫小姐选个她喜欢的。”
“爹爹非要捎带上我,那我就选个最难的了。”苏南枝点了个累丝千层花篮,半人多高,一看就是个耗功夫的大活,管家笑着抿了抿嘴,叫人去外头白货行商那里备上几筐。
苏老爷看她调皮,笑着问:“怎么?周英毅那老东西给你气受了?”
苏南枝犟着鼻子告状:“那老狐狸面善心恶,他打什么主意我都知道呢。”
苏老爷听她有话要说,摆手叫底下的人都退下,只留管家在跟前撑伞,才问:“周英毅张嘴借钱了?”
“借钱?那老东西想来一招卷包烩,塞个脑袋空空的蠢货给我呢。”
苏老爷嗤声:“哼,是姓周的作风。”
忖度片刻又道:“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平江府那边就要北上来交货了,常家新上任的当家人也是个小姑娘,跟你一年生的。常德利知人善用他手底下的那群掌事个个都是敢豁出命的忠心,那小姑娘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把恐怕就要拿这边的生意立威风。”
火器买卖不比占山为王的强盗土匪,有些东西造不出来就是造不出来,常家手里有能工巧匠,周英毅又藏着私心,那么多纺锤火炮买进卖出,但凡有一半儿用到攘陈的前线上去,再配合着常家的惊天飞火,别说是什么崔家军了,只要银子使得够,连大陈皇帝的老窝都能给扬了。
可恨他周家贪银子,舍不得撒开手上的兵权,五五开的生意做了十几年,搅的西边诸国连年战乱,内忧外患之下百姓流离,唯有南院王府的城墙越砌越高,一派欣荣祥和的景象。
“怪不得他巴儿狗似的要把姓卫的塞来咱们家呢,合着是知道常家要提价,就惦记着叫咱们帮他拿这笔银子。”
苏老爷道:“常家一门纺锤火炮五百两,周英毅把东西弄到北绒,价格就能翻上一番,常家随便开一个四六、三七,周英毅就要捉襟见肘。”周家缺钱的口子还在后头呢。
“不能吧。”苏南枝不解,“周家这些年赚的银子不少,还能没些存项?”
苏老爷笑笑说:“存项是有,两成存进了圣上祈福问天的长生塔里,另外的零零散散也都填进了南边攘陈将士的肚子里了。”
周英毅终究是南蛮出身,做着背主卖国的行当,却丢不开那点儿子文人体面,他场面铺的又大,又要拿银子哄着上头那位老糊涂,又要真金白银的喂饱了木家那条吞金兽。
就是有座金山也顶不住他这么的造。
苏南枝笑着点头称好:“他手头越紧越好,我正愁拿不住他们家的把柄呢。”
“与虎谋皮,可不是个好买卖。”苏老爷不放心女儿,担忧道,“你断了他的财路,也算是消气了,那五十万匹丝绸就当是咱们送给织造局的,若还不甘心,亏损的银子爹爹给你补上,添在你私库里,如何?”
“我不高兴,凭什么他南院王府缺了银子,要拿我的东西去抵?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态度,饶过了他这次,那老东西见我软弱,必定要有下回。不管是织造局的那群喽啰还是周英毅那老东西,抢了我的东西,就得给我吐出来!”
五十万匹丝绸,倒手就是七百万银子,凭什么要送给别人?
苏南枝越说越气,牙龈咬紧,手指紧紧抓住竹筐:“这事儿绝不能算了,外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呢,这回他们截了咱家的东西拿去给北绒抵债,咱们要是不吭声,以后在北边的买卖要怎么做?这事儿再传到平江府,明年咱们收粮食的价格又要怎么算?”
苏家靠的是粮棉买卖发家,乱世出横财,生意是好生意,就是难做的很。但凡不强势一点儿就要被人拿捏,丢了五十万匹丝绸是小事,叫人家知道你软弱可欺才是大事。
“小犟精。”苏老爷说她不过,只得摇头妥协,“跟你母亲一个德行。”
【隔壁《外室》文客串小剧场】
常老爷病中惊坐起,扯脖子喊:“苏宗高你个忘八羔子少得意!但凡多给老子几年阳寿,老子的闺女早就称王拜相,坐拥一方天地了!老子手里有惊天飞火,炸你们这些小鳖孙,玩呢!”
苏老爷慢悠悠打磨着手上的漆器,眼神都不带瞥的:“哦,你加油,昨儿我宝贝孙女儿给了我两块儿饴糖,啧啧,甜到心眼儿里了,饴糖你吃过么?哦……我想起来了,你没机会见你家大孙子啊,嘿,我见过啊。”
常老爷痛哭流涕,拍着女儿的外室——萧某人的胳膊喘不上气儿:“孙……孙……孙……”
萧君浩顺着泰山大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窗台上摆着他送给常娆的一支糖人,萧君浩将其取来,一头雾水的问:“孙悟空?您要听三打白骨精,还是巧借芭蕉扇?还是我先扮上您慢慢想?”
次日,萧君浩因先迈左脚进屋,被岳父大人罚抄一百遍心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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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花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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