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给徐瑄送鹦鹉的名义,内侍将信件递到沈瑶手上。
“殿下说姑娘看了,尽快给个回信。”
还要回信,沈瑶吓得魂灵飘在半空中。
“大监,沈家人多眼杂,不好耽误时间。不然你先回去,明个我亲自进宫,向殿下解释。”
沈瑶考虑周全,说话极为在理,但魏洛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内侍为难不已。
正僵持间,外出忙碌一天的沈夫人回来了,内侍见再无转圜余地,只得匆忙离开。
沈夫人问道:“刚才来的是宫里人?”
“是东宫内侍,给徐瑄送鹦鹉的。”
沈瑶实话实说。
沈夫人便打量着鹦鹉,疑惑道:“徐瑄什么时候和东宫交好了。”
沈瑶忙上前,解释着:“子微被点为太子伴读,想是东宫为提前交个好,这才送鹦鹉来。”
沈夫人惊讶地瞥一眼沈瑶,俩人正好对视,沈瑶心虚,忙移开目光,指着鹦鹉就道:“这家伙会说人话吗?”
沈夫人回道:“畜生怎么会说人话?”
“……呃。”
她总觉得母亲在指桑骂槐。
于是索性逗起鹦鹉来。
陌生的环境,鹦鹉很是拘谨,缩在笼中迟迟不动,还是沈瑶拿食料引诱,鹦鹉才活蹦乱跳。
沈夫人道:“既是东宫送来,便好生养着,死了可是要问责的。”
说着迈步离开。
沈瑶道一声:“知道了。”
话音刚落地,鹦鹉便跟着叫:“知道了,知道了~”
嘹亮声音吓沈瑶一跳,连带着沈夫人亦回头,惊道:“倒还真会说人话。”
“……”
俩人把鹦鹉拎回屋,碧萝看顾,沈瑶忙着拆信件。
这一看,瞬间眼皮一跳。
除了一开始慰问两句,想念云云,剩下全是质问徐瑄缘何住在沈家。隔着纸张,都能闻到冒着酸气的不满。
阅完,她顺手将书信放在烛上点燃,毁尸灭迹。
又一面转过屏风来,问碧萝:“徐瑄还没回来吗?”
碧萝摇摇头,“许是外出应酬了。”
这时候,天刚蒙蒙黑,按照正常时辰,徐瑄已经归家,现在还没回来,多是和同僚喝酒。
沈瑶道:“那就不管他。”
外面天冷,沈瑶便把门窗封紧,火炉里添些竹炭。
碧萝边帮忙,边问:“殿下在信里写了什么?”
“让我早点将徐瑄轰出去。”
碧萝眼睛蓦地睁大,“这未免也太霸道了。”
沈瑶使劲点头,拉起她手腕哀嚎着:“是啊,这不是给人出难题嘛。再说徐瑄住这里,也不是我让的。”
“都怪老爷。”
碧萝顺口接过话头。
沈瑶瞅着她,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男人,真麻烦。
两人都这般认为。
碧萝道:“实在不行,姑娘搬去南城住,这样不就分开了。”
“不行。”
沈瑶断然否定,“那边的人见过殿下,妙娘甚至把殿下当作徐瑄。我若住南城,万一哪天徐瑄找去,直接就穿帮了。”
风险太大,沈瑶胆小,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两人商讨半天,也没寻个好主意。
碧萝道:“姑娘不如洗洗睡觉,兴许夜里菩萨显灵,那主意就自个撞到脑门呢。”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沈瑶直接呵呵一笑,托腮望着炭火发呆。
偏这时,鹦鹉不知受到什么刺激,开始扯着喉咙“殿下、殿下”叫。
俩人都吓了一跳。
沈瑶看向碧萝,“刚才你是不是说殿下了,万一徐瑄听见,可怎么是好?”
“为什么不能说殿下?”
碧萝疑惑不解,“姑娘,你这就是做贼心虚,这鹦鹉从东宫来,会说殿下再正常不过。”
嗯,似乎有理。
果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心中暗暗想。
得尽快把徐瑄身世问题解决掉,届时他回徐家住,一切便可皆大欢喜。
这般想着,脑袋开始努力想对策,俩人躺在床上盘算半天,也没整个好主意。
反而眼皮子打架,越来越困。
一夜忧梦。
次日睁眼时,天已透亮。
沈瑶是被碧萝摇醒的。
“起床了。”
“我再睡会。”
被褥蒙上头,刚欲睡着,没想到鹦鹉一声“殿下”,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
睡意全无。
碧萝笑嘻嘻道:“果是殿下好使。”
瞬间,沈瑶一个枕头砸过去。
殿下是这样用的嘛。
*
从今天开始,沈家男人们不再上值,美好的新年假期开始了。
徐瑄自然也待家。
吃完早餐后,徐瑄找到沈瑶,让她陪同一起回徐家,探视徐父。
沈瑶道:“好,你等会,我换件素净衣服。”
穿白色像是回去吊唁,红色又太喜庆,最后穿了件浅色碎花棉袄,外套件正蓝色斗篷。
沈瑶问他:“这样穿行吗?”
“很好看。”
说完,笼里的鹦鹉也跟着大声道:“好看、好看。”
俩人齐齐看过去。
沈瑶拍着笼子,恨恨道:“这死鸟,就爱学舌。”
徐瑄眯起眼,问道:“这就是东宫送来的?”
“嗯,吵死人了,经常自顾自话,吓人一跳。”
“鹦鹉确实是这样。你若讨厌,放到别的地方好了。”
“不行。母亲说要好好看顾,万一死掉,就麻烦了。”
“主要是你麻烦。”
她又添一句。
徐瑄摸摸鼻子,问道:“这么严重?”
“是啊,毕竟是东宫送来,让你当祖宗伺候的。”
沈瑶抬眸看着他,眸里满是笑意。
徐瑄目光本在鹦鹉上,闻言移向沈瑶,不以为意道:“倒也不必如临大敌,若是它再吵你,直接找根绳把它嘴绑住。”
“啊、这……我觉得毒哑更方便。”
沈瑶很认真说道。
徐瑄:“……”
好半响,才蹦出一句话,“过年间不宜造杀孽。”
沈瑶低低笑了起来。
*
俩人收拾完,小厮已将车马备好,车厢内燃着炭火,果然暖和许多。
甫一进去,沈瑶忍不住打个哆嗦。
她对徐瑄道:“你快进来,外面冷死了。”
“我觉得不冷。”
进来时,徐瑄微微嘟囔一句。
“那是你不畏寒,我都快冻成了冰棍。”
她又忍不住往火盆里多添几块木炭,低头呼呼吹着。
徐瑄见了,眉头一皱道:“加这么多,万一火盆歪倒,可有你好受的。”
“你别咒我,大路这么平,才不会倒。”
徐瑄无奈摇头。
车夫挥鞭,马车行驶,汇入繁盛的京师驰道。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空气中流淌着甜蜜的花果香。
前方一个小贩扛着一树糖葫芦走来,红彤彤的果子瞬间将沈瑶吸引,她忙道:“我想吃那个,停车,快停车。”
徐瑄忙拦住她,嗔道:“你刚吃完饭,怎么还饿?”
衣袖被扯,沈瑶下不去,只道:“我想吃糖葫芦,跟饿不饿有什么关系。”
他依旧不松手,沈瑶无奈道:“好吧,我嘴馋,你可以放开我了。”
徐瑄随即“哦”一声,也跟着起身,他把沈瑶按在椅上,道:“既怕冷,便好生待着,我去给你买来。”
呦,真真是转性了。
沈瑶打帘朝外看,见徐瑄已走到小贩前,许是有所感应,他也朝车窗看去,两人隔空相视,沈瑶笑笑,于是伸出两根手指头。
不对,应该买三串才对,于是变成三根手指。
远处,徐瑄连连摇头,待回来时,手上仅有一串糖葫芦。
沈瑶顿时不满了,问道:“怎么只有一串?”
徐瑄递给她,“百物养生,莫先口齿。食甘甜膏腻之物,易致虫蛀蚀。”
他凑近,笑道:“你尽可多吃甜腻之物,待生出虫牙,有你好受。”
“……你?”
沈瑶生气地把糖葫芦塞进嘴巴里,鼓着脸颊,含含糊糊道:“这么爱说教,你该去当夫子。哦对了,你要去东宫做伴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瑶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她尴尬笑笑,忙将头扭向窗外,欣赏街道风景。
倒是徐瑄尚在迷茫,他不知为何沈瑶说到一半便止住话头,思来想去,也只当东宫与沈家势如水火。
而他,却在这时与东宫亲近,所以她在介怀。
这种滋味,居然一时很不好受。
想来想去,徐瑄还是向她解释一二,“其实,去东宫做伴读,非我本意……”
这话几日前他向沈老爷说过,现在又原封不动向沈瑶讲述。
他们沈家一家子,就像克星似的。
徐瑄解释完,沈瑶的糖葫芦也啃完,与此同时,徐家大门近在眼前。
沈瑶道:“其实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徐瑄心有愧疚,沈瑶亦然,而且不能宣之于口。
两人在静默半刻后,车夫的声音如利剑般刺破沉闷的氛围。
“徐家到了,姑娘姑爷可以下车喽。”
徐瑄先一步下车,待沈瑶出来时,他要上前扶她,只是沈瑶脚快,已先一步跳下来。
徐瑄讪讪,低眸咳咳几声。
两人拿上灵芝等补品,踏入大门。
徐母依旧在礼佛,听说儿子回家,只淡淡“嗯”一声,再无消息。
不待见都已经摆到明面了。
沈瑶突然有些同情徐瑄,徐子微,徐探花,徐主事。
这么多称呼,居然也换不来母亲一句温暖的问候。
此刻,在某种程度上,她突然理解了徐瑄,或许,他也只是一个缺少爱的男子。
当初他若娶了柳茹,便能同时得到妻子和母亲的关爱。
而偏偏是沈瑶,突然闯进他的世界,给他带去不幸。
所以,他心里应该还是恨沈瑶,恨自己的吧。
沈瑶呆呆看着他。
而他,只是闷头喝茶。
沈瑶便也跟着喝茶,又拿起碟中的一只酥糕嚼。
清脆的声音吸引了徐瑄的视线,他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吃了。”
在他震惊目光下,沈瑶又拿起一块酥,边吃边赞道:“没想到你家糕点还不错。一会走,你不介意我拿点回去吧。”
“介意。”
徐瑄抬脚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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