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瑄问他,“有几成把握?”
邓宴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尴尬地笑,“怪就怪我们之前把大话说出去,现在火烧眉毛,也只能碰碰运气。”
徐瑄推开他手,玩笑道:“说大话的是你,可不是我,届时捉不住人,次辅那里我可不帮你求情。”
邓宴嘿嘿一笑,“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这次咱们先斩后奏,你怕是将首辅得罪了,说不定在内阁,你还用我求情呢。”
徐瑄笑着摇头,迈步前行,“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先捉住人再说。只要捉住张三,不论是内阁,还是沈家,都算有个交代,现在两方互相倾轧,我夹在其中,倒里外不是人。”
邓宴知道,现在的徐瑄两面为难,一方是文臣职责要求他秉公行事,一方是妻族利益……而早先妻族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随着柳茹彻底离开,他的个人政.治立场也发生巨大变化。
作为同侪,他十分欢迎他加入反沈阵营;但作为朋友,他又希望好友能够婚姻幸福。
先友谊还是先利益,一个矛盾和纠结的问题,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友谊。
久在官场浸淫,真情实在难觅。
所以邓宴追上去,边走边问徐瑄,“你俩咋样了?”
徐瑄掀起眼皮觑他一眼,回了个不咸不淡的话,“能怎么样?相敬如宾呗!”
看样子没吃到甜头,也是,毕竟沈瑶那事,还是他写秘信告知于徐瑄。现在的他心里仿佛有猫爪挠似的,急切想知道两人后续,包括他认为的神秘男人。
但是,却全然不能问……已经出了一个柳茹,若沈瑶再红杏出墙,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邓宴回道:“相敬如宾最好了,不拌嘴吵架,礼遇如客卿,才是夫妻长久相处之道。”
徐瑄鼻腔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回应,只自顾自前行,脚步如风,将靛青官袍甩得飞起。
拐过一个路口时,徐瑄终于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已到西院最东边的馆子,再往里走是官办教坊司、花满楼等秦楼楚馆。
于是两人各带一队人马,沿着街道两边排查。
分别前,邓宴叮嘱道:“只要看到张三,务必拿住,记住要活的。”
虽然大多数时候死人比活人管用,但张三必须是活人。
徐瑄拍拍他肩膀,挥袖径直带人离开。
一如首辅所说,搜人是厂卫的活,厂卫便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合称,绝大多数百姓只认衣着不认人,更何况,在这里做生意的都是人精,谁家上头都有个把人护着。
因此,尽管有刑部的捕票,但搜人行动依旧阻碍重重。
花满楼里,大腹便便的掌柜直接指着鼻子吼骂,“小喽啰什么人?何故扰我生意?你们大人是谁,赶紧报上名来。”
眼里竟看不上任何人。
徐瑄想了一下,邓宴说这家掌柜仗着与锦衣卫都督交好,素来跋扈,但沈老爷是楼中恩客,或许借着沈家女婿名号,可以一试。
他缓步走了出来,在男人眯的极细的眼睛下,不紧不慢道:“本官乃刑部主事徐瑄。”
他挑眉,与掌柜对视,压迫性的身高将掌柜碾压,使得官与民高下立分,徐瑄嘴唇微张,“掌柜还有疑问?”
掌柜抚掌讥讽,“吆,我还以为多大来头,原来不过区区六品小官,就敢带人来我花满楼造次,我看你该回去好好打听,这是是谁罩的?”
他说完,四周顿起一阵笑声,有人附和,“就是,六品官儿敢来锦衣卫地盘挑事,真不怕死。”
还有人道:“文官就是硬气,只是太年轻了呀。”
“滋扰民生,这人估计回去就得被弹劾。”
……
种种言论从耳边飘过,在嘈杂声音中,依稀有人说道:“刑部徐主事,不是沈老爷女婿嘛。”
“对,是沈家女婿,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个?”
总有人不是傻子,话语能传至徐瑄耳中,自然能到掌柜心里,掌柜蹙眉,打量片刻后忍不住上前询问,语气前所未有温和,“敢问徐主事与沈家——”
话未说完,徐瑄便打断道:“本官只是搜人,这件事与岳丈无关,你只需照章办事就好。”
掌柜面色一变,立马点头哈腰,“是是是,徐主事您尽管带人盘查,小人一定仔细配合,不敢怠慢。”
他弯腰做出个“请”的手势,徐瑄便顺水推舟客套两句,在心内感慨一句“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
一楼大门封锁,官差开始陆续搜人,徐瑄则被掌柜带往二楼,掌柜试探道:“沈家二娘也过来了,徐主事要不要去看一看?”
徐瑄一怔,不解问道:“哪个二娘?”
“就是妙娘,之前也是楼里姑娘,后来去了沈府,做了沈老爷女人,现在可是穿金带银,谁不羡慕。”
徐瑄微愕,忍不住道:“她既嫁了人,如何还能来这里?”
掌柜哈哈笑道:“就算出嫁了,这里也还是娘家,闲时回来看望姐妹,都是常事,算不上忌讳。”
两人说着就走到门前,掌柜刚欲伸手敲门,没想到花门直接从里面打开了。
妙娘满面笑容出现在两人面前,她径直道个万福,迎两人入内。
里头还有两位姑娘,看着年龄都不太大,妙娘道:“还不见过徐主事。”
两名姑娘俱起身行礼。
徐瑄颔首,转而打量房内环境,山水屏风外间只有一张圆桌,几个椅子,案头放着青花瓷,墙上贴着花鸟画,空间虽小,布置却很华丽。
符合他对风月场所的刻板印象。
妙娘笑得有些僵硬,她微不可察地朝屏风内瞥一眼,扭头问徐瑄,“既然遇上了,姑爷不如一起喝杯酒?”
徐瑄摇头婉拒,“公务事忙,不敢贪杯。”
妙娘也没拦着,只笑道:“姑爷果真清正。”
确认了徐瑄是货真价实的沈家女婿,掌柜也不端着了,忙接妙娘话,“那是,早就听说徐探花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今日见到,这气质风骨,可见传言不虚。”
他端起桌上酒壶,就往两个大盅倒,“徐主事,您一定要坐下来,让小人向您赔几杯酒,聊表歉意。”
这边徐瑄还未有所表示,妙娘连忙跳出来,大声道:“他不能喝酒。”
瞬间,几人都看向她,掌柜不满喝道:“区区妇人,如何这般无礼?”他转过头,又对徐瑄笑道:“徐主事勿怪,这里都是自家人,不必讲那些规矩。”
徐瑄看眼尴尬的妙娘,又扫过掌柜的酒盅,推辞道:“妙娘说得对,我确实喝不得。”
不过为了不驳掌柜面子,他遂倒杯茶,以茶代酒,敬掌柜一杯,人面色方才好看些。
这世道,不得不承认,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更何况——
徐瑄放下酒盅,看着桌上摆放的四个茶碗,眼眸微闪,于是对着掌柜道:“水酒已敬,另外我还有些话要问妙娘。”
言外之意,你可以离开了。
掌柜识趣出门,顺便将两个姑娘一并带走。
房门“吱呀”一声关闭,室内落针可闻。
妙娘看徐瑄一脸严肃,知道他素是个铁面判官,又加上带沈瑶逛花楼,此刻人就藏在屏风后,不由阵阵心虚,眼神不住往那边瞟。
她捏捏手帕子,坐在椅上问道:“姑爷有什么话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瑄闻言笑了,也不抬头,只垂眸问道:“听掌柜说,你来这是探望故友?”
妙娘点头,“是,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是没问题,但是……”
他语气蓦地凌厉起来,“为什么要带沈瑶过来呢?”
一句话,陡然让屋内气氛紧张起来,妙娘更是跳起来,面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徐瑄冷笑,“你自己无论怎么玩都好,何故带坏沈瑶?她不过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子,被你无端带这里玩耍,若是岳丈知道此事,想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番话,让妙娘脸色变了又变,她吼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徐瑄直视她,冷冷问:“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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