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安匆忙出了门,其实也没别处去,况且自己衣衫不整无法见人,于是扭头先去了谢子璎的房间,谢子璎早醒了,正躺在床上想心事,见她蓬着头冲了进来,吓了一跳。
“安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没事。”康安安就着桌上的菱镜梳了头,擦干净脸上的墨迹,等双颊上红晕也退下去了,才转头看他,“怎么还不起来?”
谢子璎昨天晚上做了个不可细说的绮梦,睁开眼还在琢磨梦里的香艳情景,听康安安问起,心虚耳热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点懒,不想起来。”说完,就看到了康安安微红肿起的唇,分明是吻痕,他眼皮一跳,更加触动到梦境的回忆,脸皮立刻涨红了。
康安安并未察觉,她还未从刚才的狂热中彻底清醒,靠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呆呆盯着眼前的一块地面。谢子璎就靠在对面的床上发愣,两个人的思绪都不知飘在何处,彼此都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隔了一会儿,先是康安安轻轻地叹了口气,没过多久,谢子璎也叹了口气,听起来更沉重些,又等了会儿,康安安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叹完自己也笑起来,对谢子璎道:“我们这是在比赛谁更惨吗?我就算了,你怎么也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子璎愁眉苦脸地道:“安姑娘,有件事我告诉你,你替我保密千万别再对第二个人说起,好吗?”
康安安点点头。
谢子璎才道:“唉,我,我可能受到了诱惑,喜欢上了不应该喜欢的人。”
康安安一听,立刻对他同病相怜起来,忙把椅子拖近床边,低声问:“那人是谁?”
谢子璎摇摇头:“你别问了,这个我不想说,我就是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一样,看到他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安姑娘你不会取笑我吧。”
康安安摇头说:“这才是笑话呢,我凭什么取笑你?我自己都是一团糟。”
谢子璎又看了看她红肿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办?就这样和他磨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呀。”
康安安没好气道:“要不我先和你换个房间?”
谢子璎吓一跳,想到小王爷凛冽的眼神,缩回脖子:“呃,这样好吗?乌鸦才是他的死忠,最适合和他一个房间,要换也应该是和乌鸦换吧。”
康安安也知道是在为难他,但凡小王爷不松口,谁敢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淡淡道:“算了,你帮不了我的,这件事没人能帮我。”
谢子璎嘀咕道:“其实,其实小王爷也不挺错的,身价显赫,还对你一往情深,难道……你是为了……”他想说难道你是为了郭珺臣?康安安却以为他说的是归墟,于是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我心早有所属,不能贪图一时的柔情。”
谢子璎感叹道:“啊,那真是没办法了。”十分地同情她,心想安姑娘果然更喜欢前面的那个小王爷,到底是一起共患过难的,怪不得总和眼前这个争吵不休,现在还要被迫住在一个房间里,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喜欢错了人。不觉对她的亲近又多了几分,倾诉道,“喜欢一个人真是很痛苦呀,不想离他太远,又不敢靠他太近,”
康安安缓缓点头,心里却在想,小王爷没说错,她对他和对郭珺臣完全不一样,对于郭珺臣,她说话行事毫无顾忌;而对于他,却很有几分忌惮,怕他的温柔,怕他的刁难,甚至怕他离得太近,那人就像是酒是香是药,即在身边纹丝不动,也能默默地熏染到她,不知不觉就醉了麻了中毒了。
“安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谢子璎想到昨天晚上的春梦,又是羞涩又是迷茫,用力搔着头,“我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直接告诉她,难道有什么人或事拦着你们吗?”
“可是他不喜欢我呀,而且,我们的……我们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根本不能算是同一种……人。”
“哦,居然如此复杂。”康安安本来对男女之情束手无策,见他五官都快皱成了一团,便探身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对这种事真的不懂,也许问问贺郎更好,他活得够长久,见多识广的,应该比我们都有经验。”
“不行不行。”谢子璎吓死了,一把拉住她衣袖,“我的好姐姐,求求你,千万别告诉他,你快对我发个誓,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让他知道。”
“好啦好啦,我发誓一定不会告诉他的,这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她笑着安慰道,顺手在他脸上弹了一下,“快给我把苦相收回去,什么大不了的事,像是要了你的命似的。”
张浚生手里提着一壶酒,一脚踩进门槛,抬头只看见两人在床边扯来扯去,发誓赌咒的,女的还伸手摸了男的一把,心里顿时慌成了狗,觉得自己确实倒了大霉,居然一早上连着撞到两场奸情,还是同一个女主的丑事,暗想这帮人真是关系混乱,荒淫无度得很,唬得调头便跑,手里的壶撞在门框上,喀嚓一声豁了条口子,酒水滴滴哒哒淌了一地,也完全顾不上了。
村里的酒席都是自早饭开始,一直吃喝到晚饭后才散,连着三天的流水席,家家户户都会来。女人家仔细讲究些,在房间里摆几桌,桌椅盘碗也都挑些精致合适的;男人们就比较粗糙,统统挤在院子里,主人家桌椅食具不够,客人便自己扛着长短板凳,拎着五花八门的菜盆饭碗来凑数,也有来晚了找不到座位的,就干脆捧着缺口陶碗,抽两根结实些的长麦杆当筷子,蹲坐在石头、泥地上胡吃海塞。
因小王爷是从来没有过的汴京贵客,所以这次也在院子当中设了席面,食具也是最周整的,由村长及几个体面的老人作陪,旁边摆上几盆花,算是与周围的农人们分隔开一段距离。
贺郎蛇夫人自然与女眷坐在房间里,本来女人没权利看院子里的表演,好奇贪玩的只能自己去门口窗缝处偷看几眼,但为了讨贺郎欢喜,张浚生特地布置了女眷房里的傀儡戏,消息一传出,一众婆娘又是撇嘴斜视,挤眉弄眼,交头接耳地评判一番,还不时夹杂着几声嗤笑声。
康安安和小王爷的“奸情”早已不胫而走,众人瞧她的眼神十分复杂,谈论起来虽然轻蔑不屑,可内心渗杂着各种深意,男人们很有几分猎艳之奇,觉得这女子必定性子□□,说不定会看上我也未可知?女人们则明显带着羡慕嫉妒,不晓得她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诱惑住这么个俊俏的贵公子,连出门办事都舍不得分开。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贺郎也是个不干净的,早和姓谢的小厮暗渡陈仓,难得同时遇上两对奸夫□□,身份又这么高贵,容貌又这么昳丽,任是什么话本戏曲都不能达到的标准,所有人心都痒痒地,能多看一眼是一眼,最好再闹出些岔子来,或是被张浚生捉奸在床就更好,那就连床上的模样都能瞧见了。
所以一大早,张家已经挤满了人,还有人凑到客人的房间门口去张望,指指点点,一个个目光如炬,恨不得里里外外全翻一遍才好。
张浚生慌乱的心已经平静下来,提着破酒壶向村长复命,村里人彼此熟悉,都不用特地招呼,大家熟门熟路地撩起袖子帮忙做饭炒菜搬桌子挪椅子,他陪村长说了会话,又去院子里看人搬家什用具,偶然一转头,看到巧妹的脸在篱笆外一晃,像是见了他的目光扫过来,直接逃走了。
虽然已经退了亲并且另有意中人,毕竟大巧妹曾是他青梅竹马的情侣,眼前这个虽然不是本人,可也顶着与她一样的脸蛋,尤其是匆匆一瞥,能瞧见她脸上的落寞与伤感,张浚生心里一软,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脚跟着走出去,绕过篱笆墙外,不远处看到巧妹的影子一晃,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众人都没有发现张浚生不见了,开席之后,村长张二宝和张父亲张母以及村中两个最有资历的老人陪小王爷、谢子璎、乌鸦在桌上客套,还以为张浚生在外头招呼客人,一直等酒过三巡,直到杂耍班子的人来问要不要开场,也没瞧见张浚生的影子。
“这孩子,真是太不知礼数了。”村长拈着胡须说,“明明是为了他的喜事才聚在一起,怎么还到处乱跑,丢下一大桌子人干瞪眼算怎么回事。”
“还是让他们先开戏吧。”张二宝有些兴灾乐祸,又急着看戏,撺掇道,“虽是他的家,但在这村里,谁都大不过您去,他就是人坐在这里,也是您作主。”
村长被他说得心里很受用,朝着张父张母微笑道:“好大的口气,这是算哪里的话,这个家可轮不到我作主。”
张父张母忙道:“村长您太客气啦,别说咱们家,整个柳埠村里,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
村长呵呵笑起来,朝着杂耍班子的人一挥手,道:“开场吧,这三天可就辛苦你们啦。”
节目是张浚生一早和杂耍班子订好的,第一场是唱曲《升平乐》,一个打扮得花技招展的粉头抱着琵琶,朝着众人略略一个万福,便坐在场中的椅子上咿呀咿呀唱起来。
村里人其实对于唱曲都没什么大意思,只专注看粉头的姿色和打扮,今天的杂耍班子是张浚从桃坪镇上专程请来的,据说在当地颇有名气,粉头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虽然是中人之姿,但是玉指纤纤,秋波滴溜,歌喉宛转动听,众人细细地欣赏了一遍,听得如痴如醉,都竖起大姆指道:“今天的戏真个不一样。”
张二宝乘机道:“到底是村长亲自吩咐请来的,你们看看这衣裳首饰装饰得恰到好处,再听听这喉咙里的变腔,我见过汴京城里的行家,差不多也就这个意思了。”
话是捧着村长,眼睛却往小王爷这里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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