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敲响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对老夫妻。
妇人两鬓斑白,发丝纤细白如霜,其夫苍白无力,在温时看来仅勉强能站立。
她刚一开口,二人紧闭屋门。
复敲,不得开。
温时想不明白何处得罪于他们,然沟通未果,她还是准备去下一家去问问情况。
“老家云村,有对老夫妻怪得很,性子冷,我来过几次都没能问出点什么。”
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温时加快步伐欲离开,不想与其有过多牵扯。
“诶诶,姑娘,我好心提醒,为何不理人呢。”沈昭越忙翻身下马,叫住温时,一脸无辜。
“方才想事情入了神,一时不察,沈大人何时到的我竟未能注意到。”温时扯上一抹笑。
只是这笑淡得很,也假得很。
“这样,无妨,既然有缘何不同行呢?”沈昭越看向四周略显阴森的村庄,主动发出邀请。
温时听后倒是想笑,这人怕不是吃错药,怎的上赶着要同行了?
“温姑娘且勿多想,在下观姑娘孤身一人,恐在这老家云村遇到危险,故而邀请随行。”
白得的助手,温时倒是乐意的紧呢。
*
在了解到当地一些风俗习惯后,温时和沈昭越去了杨二家。
路上,二人知晓了杨二的一般情况。
杨二,老家云村一鳏夫,早些年间妻子因难产去世,留下一名女婴,如今年方十岁,于三日前夜里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这女婴是第七个失踪孩童?”
“正是。”沈昭越点头。
“这么说我们去杨二家,莫不是有些唐突,那人才丢了女儿,此刻不一定想见人。”温时有些犹豫,对于杨二来说,他们这就是把伤疤再揭开一遍,着实有些残忍。
“话虽如此,可若不这样,如何破得此案?”沈昭越并不是很理解温时的想法,他认为人死不能复生,活下来的应当努力走出阴影,而非终日郁郁寡欢。
木门被敲了许久有些摇摇欲坠,就在二人以为家中无人时,此门悄悄漏了个小缝,一只眼睛在二人及腰处显现,眼底遍布血丝,幽冥般的瞳孔扫过二人,像是从未入过眠。
“老伯,听闻您女儿三天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这是沈昭越沈少卿,我们奉命来此查案。”温时侧身,并借沈昭越拿出官架子。
那男人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圈,最后停留在温时身上,不说不好却也不说让进。
半晌,温时的心理戏都过了好几折子,才听到那人嘶哑的声音。
“二位请回吧,我家小女自有命数,不劳二位上心了。”
男人断言拒绝,语气中无半点商量之意。
几声凄厉的乌鸦鸣叫,伴着簌簌的落叶声,压得天气灰蒙蒙,雾沉沉的。
温时接连收到两碗闭门羹,着实有些不太好受,但瞧见身边沈昭越一脸无谓的表情,她还是虚心求教,“沈大人如此淡定,莫不是有什么妙计?”
“等。”像是怕温时再有疑问般,沈昭越加了句解释,“杨二每日都要外出砍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若看不下去自会邀请我们进屋。”
“这算什么事?我们帮她找女儿,他非但不急,反而晾着我们,我看他对她女儿也没多深的感情嘛。”
说话间,佝偻着腰的男人果然背着个竹筐出了门,温时瞧见那人明明看到了他们,可那男人腰一扭朝着相反方向去了。
直到日落,温时才瞧见一点黑影从西面迎来,忙拽着沈昭越往那处走,边走边说让沈昭越替老人家背着箩筐。
这次杨二不再推脱,二人顺势进了房子,内里结构极其简单,一个灶屋和一处厅室,虽然砍柴的柴火多,可都码得整整齐齐,堆在角落处。
“老伯,对于您女儿失踪的具体情况,您能为我们讲讲吗?”温时抓着老汉放柴的一个当口,讲明来意。
老汉轻叹一口气,娓娓道来,“那日我外出砍柴,将英儿关在屋内,等我再回来时就不见英儿踪迹,整个村子我都找遍了就是没见她的身影,”说着说着老汉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抬手抹了把泪,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本不想让外人牵扯进来,可你们偏生非要掺一脚,既如此,二位大人可一定要帮我找到我女儿啊,她的命实在是太苦了。”
杨二的手背布满血痕,抓得沈昭越袖口一片黑土色,想是砍柴时伤到了,温时见状急忙将杨二扶起,才发现他不仅手上布满血痕,就连脸上都是血印子,唯独一双眼睛例外,虽有血丝,却是清明无比 ,与方才所见截然不同,像是忽然有了依靠般。
“杨二叔,今日做个蘑菇汤还是糊涂汤啊?”
二人欲走,却被一女声止住脚步,温时和沈昭越同步转身,却瞧见一妇人端着菜盆从屋内走出,其后还跟个软糯糯的胖娃娃,那娃娃黝黑的眸子滴溜溜乱转,而后两手向空中一抓嗷嗷大哭起来,边哭边扯着妇人的衣摆。
见此情形,二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有些进退两难,直到那妇人邀请同食才有个借口留下。
趁那妇人煲汤时,温时从老伯口中得知那妇人与他情况类似,也是孩子出生没多久便没了丈夫,二人索性便开始搭伙过日子,倒也是美事一桩,直到这件事情的出现。
吃过饭后,二人打算就近寻一户借宿一晚,太晚怕不安全。
夜深,温时走在路上,由于方才杨二家的凳子太过于别扭,她的腿酸疼的很,忽得一个不小心踉跄一下,所幸沈昭越及时扯住温时的小臂,方不得跌在地上。
温时作揖道谢,却发现那人眼神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此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沈昭越,你在想什么?”好奇得重了,温时直接叫了名字。
沈昭越一顿,随后一本正经地回答身边女孩的问题∶
“我在想那个蘑菇?”
“什么蘑菇?”话出口,温时像是意识到什么,“你是说那个蘑菇汤?那娘子不是说没蘑菇,便做了糊涂汤吗?怎的大人想喝蘑菇汤了?”
温时的嘴角向上勾起,语气揶揄。
“非也,杨二家有蘑菇,只是放得高罢了。”沈昭越想起那悬在空中的竹筐,如实道。
“放得多高?为何我没看到,莫不是长我头顶了?”温时以为沈昭越在诓她,语气也不再正经。
“没错,就在我们进门的屋梁上挂着”,沈昭越看了一眼温时,严肃说道,“以你的身高,要看到里面的东西大概需要一个至少二十公分厚的凳子。”
“那个竹篮?”
温时记得那个筐子,但她看不见里面的东西,倒没有过度在意。
如此细细想来确实是有疑点,杨二半身高的个子要想取得筐内之物怕是比那妇人还要难些。
“那妇人还要低我十公分,杨二家有三十公分高的凳子吗?”
“据我观察,我所能看到的凳子都不高。”沈昭越如实以告。
“这样他们怎么取得那筐内之物呢?”想来明日还是要去再去杨二家一趟。
话落,空气再次归于寂静,静得能听到萤火虫扇翅膀的声音,愈来愈响,愈来愈响。
——哗啦啦
嗯?萤火虫这样叫吗?温时不解,遂抬头看向四周,却发现白日里寻到的那对古怪老夫妻此刻家中灯火通明,时不时有觥筹交错的声响。
“本以为是两个闷葫芦?原来不是。”温时更郁闷了,只好再重新寻一户合适的人家。
“诶?”
温时欲走,听声遂止,转身恰与酒气熏天的裴清对上视线。
瞧见温时,裴清酒醒了大半,急忙上前扯住温时,却被一堵人墙止住步伐。
沈昭越此刻心情并不是很好,刻意压低的声音不怒自威,“裴清,你在做什么?”
眼见夜深露重,二人仍未寻得住所,再加之碰上这么个醉鬼,沈昭越直接出手推开裴清。
裴清虽醉,可身体机能不是盖的,条件反射般抬手阻挡,并反手一拳直冲对方胸腹,沈昭越及时抵挡削减了部分冲击,就在沈昭越抬腿攻击裴清下盘时,温时不知从何处掬来一捧水,破了裴清眼神中的涣散。
恢复清明那一刻,裴清瞧清楚了面前的沈昭越,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大腿内侧的痛意。
“沈昭越,我不报了这仇,我不姓裴。”裴清气急,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被沈昭越一个反剪锁在下方,不得动弹。
“流氓竟也会武功,可怕得很呢。”温时啧啧出声,好一阵嘲讽。
“我不是流氓,沈昭越,你放了我?”裴清语气软了下来。
“当真?”
“当真。”
裴清重获自由,忙转身看向温时,深呼一口气对着沈昭越侧后方的温时开口∶
“姑娘您好,在下沈昭越的……朋友裴清,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沈昭越的朋友?”温时转头看向沈昭越,这两人如何玩到一起,性子显然不和啊。
还没等温时发出疑问,老夫妻房内又走出一貌美男子,虽夜深不得见其样貌,但其挺拔如松的身型着实不是泛泛之辈。
那人身高腿长,几步走出门外,一把拉回裴清,对着温时和沈昭越道歉,称自家弟弟不懂事,还请包涵。
如此一般喧闹后,温时倒不知她如何进得这屋内的,竟是最不可能的地方成了她的暂住地。
“温姑娘,沈公子,寒舍简陋,若不是看二位无处可去,我断不会委屈二位,只是现下条件有限,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谢无虞诚心致歉,温时看向不远处仰面睡在地上的裴清,倒是不再计较方才的事,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便同沈昭越谢过二位老夫妻和谢无虞的收留之情。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温时便没了睡意,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夜,有些认床,睡眠质量不是很好。
她打了盆清水洗脸,却听到身后簌簌的声响,待他定睛一看,竟是昨夜那位俊郎在此舞剑。
黑衣饰体,修长的身形御剑化气,那人动作虽柔,其势却是强劲有力,飒飒的剑声伴着清晨露珠凝练过的清香,和着鸟鸣,通通被温时收入眼底,听在耳里,侵入鼻腔。
腰间玉牌随形而动,或起或止,谢无虞额上布满细汗,沾湿了额间红发带,他收剑归气的刹那身后有水声传来。
待谢无虞转身,温时已重新打满水,将毛巾沾湿递给他。
“温时虽不懂剑,但公子舞剑之法苍劲有力,迅猛之势涵于内,可直可柔,真可谓是惊艳绝伦。”
“姑娘谬赞,谢某乃不入流之辈,不过强身健体罢了。”谢无虞自谦道。
起得早了些,温时觉得腹中饥饿感渐重,还没说些什么,对方再次开口 ,
“姑娘昨夜没睡好吗?竟起得这般早,我去早市买早餐,姑娘爱吃什么?”
“早市?”温时听到这两个字双目发亮,“我能同去吗?”
“当然可以。”谢无虞笑道,“只是姑娘可会骑马?”
“会。”
“那我们一会儿出发,到时姑娘可要跟紧我。”
“当然。”温时摩拳擦掌着,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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