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几人面上神色不变,反而快马加鞭直赶那妇人家中。
片刻,一群人等在木屋前站定,香灰的味道颇为厚重,直糊得几人鼻腔发粘,几近窒息。
越往里走,越发能看到拜堂的仪式齐全,只是大部分都是纸糊的罢了。
纸糊的灯笼,纸糊的马车,纸糊的丫鬟和房屋。
昏暗的红光像走马灯般游来游去,穿过坠在房梁上的灯笼、马车、房屋间,给通往里室的路上铺满了斑驳红影,小人红纸更是时不时飘动,投射在地上,活像些富有生命的小鬼影。
屋内传来人声,闷得很,温时却被那咒语般的诵声吸引,直直迈入堂屋里室,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
入门那一瞬,咔的一声,门栓从外面被关上,温时呆愣在原地,并无动作。
此刻的温时脑子里昏昏沉沉,极其不清醒,眼前似乎有烟雾在飘,又似乎入了仙境般摇摇欲落。
锣鼓镲声由远及近,伴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袭向屋内的温时。
“谁?”
床上的娇小身影瑟缩着,抖动得越发明显,却还是大着胆子开口询问。
见对方无应答,床上女子再次开口。
温时像意识到什么,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不似年青女声。
“姑娘,吉时已到,该上路了。”
“嬷嬷,我,我……我想小解。”稚嫩的声音打着弯往下掉,最后直接听不到,落到地里。
女子红纱蒙脸,看不清来人,凭着声音唤人,只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许久未听到回应,短暂地放松口气。
须臾……
“姑娘,吉时已到,该上路了。”
“姑娘,吉时已到,该上路了。”
夺命符咒一般。
床上的小女子直接吓得双腿发软,趴跪在床边,呼呼啦啦跌倒在地,再回神,侧脸猛地贴上一黑影,凉意侵骨,那人下颌微动,似乎都能听到关节松动的声音。
“姑娘,吉时已到,该上路了。”
这女子乃赵家女儿,赵林玉,因得生辰八字属阴,从小便被横眼相待,早早地便送了人,可直到前几日,忽地被生身父母寻回,称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该将其送回。
父亲母亲声泪俱下,天可怜见的模样让赵林玉不得拒绝,如傀儡般被带了回来。
谁知一回来就被锁在家中偏室,昨日不知被灌了什么汤,再醒来就在这屋内端坐在床,直至方才才可动弹,却被眼前景骇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不能死在这,这般想着赵林玉踉跄着起身晕向门口,刚推开门,左手边顿感凉意。
她低头看,森森白骨屈指托起她的手。
门开,帘翻,人入,轿起。
温时走在轿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时侧头透过缝隙看向轿内的新娘子。
即使隔着红纱,也瞧得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好生标致,想来定是桩天赐良缘。
殊不知轿内赵林玉甫一抬头,便瞧见随行嬷嬷朝她诡异一笑,吓得她双目直视前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叠块花纹,数着数,念着声。
越行越冷,赵林玉觉着这轿子行得倒是缓,不觉晃动,偶然向另一侧窗外瞧了一眼。
这轿子竟无人在抬,深处黑雾弥漫,看不清路,这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她和身边嬷嬷。
“还有多远啊?”赵林玉计划跳出轿子,不能再坐以待毙。
“快了快了。”温时觉得这新娘子倒是心急,想来必是才子佳人,珠联璧合,竟不觉间笑出了声。
桀桀桀的嘶哑笑声让赵林玉更加害怕,“我有点累了,休息片刻。”
温时没应答。
赵林玉转头看向嬷嬷,霎那间轿子剧烈摇晃,砰地落地,而那嬷嬷早已不见踪影。
*
“温时,快醒醒。”
温时觉得脸有些发烫,身边嘈杂一片,最后被一声巨响震得睁开眼。
“温时,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你,晕在地上还咯咯咯地笑,简直就像鬼上身一样。”
裴清双眸都泛红,生怕温时出了事,还好醒了过来。
红影摇曳,温时才注意到这是刚进来的场景,那刚才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她睡着了?
“进去吧,无事便好。”沈昭越注意到温时无事便准备推开屋子,却被右后方的谢无虞上前止住动作。
“慢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谢无虞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可就觉得这屋子进不得。
“无妨。”沈昭越抽出腰间佩剑,一把踹开屋门。
见状,谢无虞亦抽出佩剑紧随其后,转身背对沈昭越,瞧向门外,却看见温时和裴清此刻倒开始谦让起来,双双不进。
温时瞧着这屋内竟像与她方才所见一致,说什么也不想进,唯恐沾了煞气。
不过,好像少了点什么。
“新娘子呢?”
“什么新娘?”沈昭越和谢无虞搜查一番后未发觉屋内异常之处,却在听到温时的话时齐齐回头。
“这屋内应当是有一个新娘子的,就在那处坐着。”温时将门外偷看的裴清扯过按在床沿,“大致就在这处。”
沈昭越和谢无虞对视一眼,默契向外跑。
此时,二人同步发觉到蹊跷之处。
适才入了大门,这屋梁上挂着这纸糊的玩意儿,此刻至少有一半都印上了轿车。
只有个大红的轿子,无马也无抬轿人。
二人举刀划破几个,只冒出些黑色的烟气,看上去并无不对劲之处,但是二人都知晓这灯笼绝对有古怪。
这四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那赵林玉同样愣住。
她方才明明瞧见有处宅子,怎的一转眼就没了,化股烟飘散了。
赵林玉不敢耽搁,迅速往着相反方向跑,却又瞧见一股浓烟,那浓烟越靠越近,伴着迅猛的火势拔地而起。
前后夹击,赵林玉额头上直冒细汗,往前走是消失的屋子,往后走是大火,都不太明智。
只得搏一把了,赵林玉奔向那空旷地,忽觉脚下升空,后迅速坠落。
温时点燃完所有灯笼,吹灭火折子的那一瞬,四人眼前迅速掉落一人,温时登时睁大双眼。
卖火柴的小女孩?
阿拉丁神灯?
……
这一刻,温时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飘过无数神话故事。
“卧……卧伏的这位女子,请问你是何人?”大变活人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裴清差点没绷住,根本不敢瞧温时。
那女子双手抱头,趴在地上,温时左右看了一眼便上前蹲下,“姑娘是何人?怎会在此?”
赵林玉一抬头便瞧见蹲在她左边的温时。
好熟悉的声音,赵林玉却想不起哪里听过。
好熟悉的面貌,温时也想不起哪里见过。
“小女名为林玉,迷路后掉落悬崖,再睁眼便在此处。”
诡异的事多了,温时到不觉得眼前人的出现有什么稀奇的了。
她抬手欲扶起林玉,对方却面色大变,猛地向后撤去躲到谢无虞身后。
“公子救我。”赵林玉攥紧黑衣男子的外衫衣摆,整个人不住地发抖。
面前女子和那鬼嬷嬷手腕上有相同的痣,赵林玉可着实怕得很。
顿时气氛有些尴尬,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还是谢无虞最先打破僵局,“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赵林玉心道,她当然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只是那女子是不是可不一定,不过她也并不想说什么,毕竟她也不会长久待着这里。
回到家后,木门上楔着钉子,挂张纸条,写着谢无虞祖父母要过几天回来,字迹是谢祖父的。
五人急匆匆进了屋后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此时沈昭越一个手刀劈晕了赵林玉,四人才得坐下喝杯水。
“林玉是人。”沈昭越劈到实体,变得出这么个结论。
“人怎么会凭空出现?”裴清不解,“谢无虞,你祖父母知道他们看的是啥热闹吗?”
“我不知道。”谢无虞真的不清楚,这等怪事还是他第一次遇见,也让他有些愣神。
“她说她是迷路在这里的,这说辞定是假的,只是现在不知她的真实情况,也不可擅自行动。”
“太晚了,先休息吧。”谢无虞看向窗外高悬的圆月,招呼着其他人休息。
*
蝉鸣鸟叫拉开黑幕,置换上温吞吞升起的太阳。
“不好了,林玉不见了。”温时醒来便发现身边人消失了,急忙通知其他人。
“哪里都找了吗?”谢无虞最先出来,便瞧见温时慌慌张张的样子。
“我和你一起去找。”
小树林内,清晨的霜雾很重,几米外的可见度就很低了,温时紧紧地跟在谢无虞身后,生怕自己走丢了。
“谢哥哥。”谢无虞听力极好,远远听见脚步声便开始留意四处,及时躲过飞扑来的林玉。
林玉扑了个空,面色不改,“玉儿买了些早食,怕大家饿着。”
三人回程,一路静默。
“越哥哥,裴哥哥,玉儿买的早食,快趁热吃吧。”林玉快步上前奔向石桌前的二人。
裴清不解地看向温时和谢无虞,这二人耸肩摆头表示不知情。
“林姑娘,你还有钱啊?”吃到一半,裴清才想起来林玉既然有钱买吃食,那为何不雇人送她回家呢。
“玉儿知错了。”赵林玉双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及时被裴清扶住才不得已跪落在地。
“怎么回事?”裴清接着话茬询问。
“温姑娘昨夜梦呓,要吃酥糖糕,玉儿想着早点起便能更快地让姐姐吃上酥糖糕了。”
“你有心了。”温时听到这话,顿时感动的紧,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被亲人之外的人关心着,以至于想要流泪。
赵林玉迷惑地看着温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这就化解了,她还等着看她如何回答呢。
温时翻开袋子,寻了半天都没见酥糖糕,“怎么没了?”
“对不起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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