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那句“继续保持”像一道冰冷的枷锁,扣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提着那堆价值连城、却如同烫手山芋的购物袋,像个游魂一样飘出江氏大厦。路人的侧目,保安欲言又止的眼神,都成了无声的嘲讽。
他没有阻止我,甚至没有派人跟着我。这种放任自流,比严加看管更让人心慌。仿佛我真的是他棋盘上一颗无关紧要、却又有点趣味的小卒,他乐于看我还能蹦跶出什么花样。
回到我那间骤然显得逼仄寒酸的公寓,我把那些奢侈品袋子一股脑塞进衣柜最底层,眼不见为净。可那种挥之不去的、属于江珩的冰冷气息,却仿佛渗透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得诡异。
江珩没有再联系我,没有新的指令,也没有任何关于“舆论”进一步发酵的迹象。就好像画室里那场揭发,办公室里那场对峙,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江珩在等,等我被这种无形的压力压垮,等我主动屈服,或者……等我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像一只困兽。刷着手机上那些已经开始渐渐冷却、但余温尚存的八卦,看着通讯录里越来越多的红色未接来电标识,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将我紧紧包裹。
直到我接到一个电话,来自我以前关系还不错、但自从“丑闻”爆发后就再没联系过的一个前同事,李薇。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林晚?你……还好吗?”
我握着手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那个……我昨天在‘迷迭香’酒吧,好像……好像看到江总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和一个女的,挺亲密的……不是苏晴那种类型,看着挺妖艳的……我就想着,是不是该告诉你一声……”
“迷迭香”,我知道那地方,一个以隐秘和高消费著称的会员制酒吧,是很多所谓“上流人士”猎艳或者谈些不见光生意的地方。
李薇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清。脑子里只反复回响着那句“和一个女的,挺亲密的”。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是屈辱、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头顶。
他江珩把我当猴子耍,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承受所有的污水和骂名,自己却在那里风流快活?凭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我听到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然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走进卧室,打开衣柜,看着底层那些崭新的、价格标签都还没撕的“战利品”。猩红的裙子,闪亮的高跟鞋,昂贵的皮包……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我脑海里成型。
他不是要看我“表演”吗?不是要“纠缠”吗?
好。我就去他面前演!演一出正牌“金丝雀”手撕野花的戏码!既然脏水已经泼满身,我不介意让它更浑一点!
我拿出那条猩红色的连衣裙,仔细地穿上,化上最浓艳的妆容,戴上那枚夸张夺目的钻石胸针,拎起最贵的那只手袋。镜子里的女人,美得极具攻击性,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
晚上九点,我出现在了“迷迭香”酒吧门口。门口的保安审视地看着我这一身过于“隆重”的行头,我直接报出了江珩的名字,语气冷傲:“江总约的我。”
或许是我这理直气壮的气场,又或许是我这一身行头价值不菲,保安犹豫了一下,竟然真的放我进去了。
酒吧内部光线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烟酒气和若有若无的香水味。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卡座里大多是衣着光鲜的男女,低声交谈,气氛暧昧。
我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江珩。
他坐在最里面一个僻静的卡座,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深色西装,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他对面,确实坐着一个女人,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色亮片裙,妆容精致,卷发慵懒,正笑着凑近他说着什么,姿态亲昵。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呼吸一滞。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酸涩和怒火,挺直脊背,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如同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朝着那个卡座走了过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不少人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惊艳、好奇,或许还有认出了我这张最近处于风口浪尖的脸的玩味。
江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穿过幽暗的光线,落在我身上时,我清晰地看到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而他对面那个女人,也转过头,看到我时,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警惕和不悦。
我停在他们的卡座前,没有看那个女人,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江珩,脸上扯出一个娇媚却冰冷的笑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几桌听清:
“珩哥,等很久了吧?路上堵车。”
我这一声“珩哥”,叫得又甜又腻,带着十足的占有欲。
江珩还没说话,他对面那个女人先忍不住了,语气带着嘲讽:“江总,这位是?”
我这才仿佛刚看到她一样,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我是谁?”我轻笑一声,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江珩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倾向他,做出亲密的姿态,目光却挑衅地看着那个女人,“你说呢?”
江珩的身体在我手搭上去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推开我,甚至没有看我,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仿佛眼前这场因他而起的闹剧与他无关。
那女人脸色变了变,似乎想发作,但又顾忌着江珩,只能强忍着怒气,看向江珩:“江总,这……”
我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俯下身,凑到江珩耳边,用那种暧昧不清、却又足够让旁边人听到的音量,嗔怪道:“你也真是的,谈事情非要约在这种地方,害得人家被些不三不四的人盯着看,烦死了。”
我这话,既点了江珩,又骂了对面的女人。
那女人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你说谁不三不四呢!”
我也直起身,抱着手臂,毫不示弱地迎上她的目光:“谁接话就说谁咯。”
我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整个酒吧的注意。音乐似乎都小了些,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小小的卡座,期待着更劲爆的场面。
江珩终于放下了酒杯。
他抬起眼,先是看了看气得脸色发白的那个女人,语气平淡:“李小姐,今天先到这里吧,合作的事情,下次再谈。”
那姓李的女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珩,又狠狠瞪了我一眼,终究没敢再多说什么,抓起手包,怒气冲冲地走了。
卡座里只剩下我和江珩。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我保持着环抱手臂的姿势,像个斗胜的公鸡,心里却一阵发虚。我刚才的表演,完全是凭着一股怒气硬撑起来的。
江珩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卡座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着我。酒吧幽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晦暗的阴影,让他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深邃难测。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看不出是喜是怒。
“演完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我梗着脖子:“怎么?江总觉得不够精彩?需要我再追出去给她两巴掌,坐实我‘疯女人’的人设吗?”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是嘲讽,不是生气,而是一种……带着点无可奈何,又有点别的什么意味的轻笑。
他朝我伸出手。
我警惕地看着他。
“坐下。”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但身体绷得紧紧的,离他远远的。
他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和我身上裙子同色系的“血腥玛丽”,推到我面前。
“喝点东西,”他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舞台,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降降火。”
我瞪着那杯猩红的液体,没有动。
“林晚,”他忽然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你就这么恨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恨他吗?当然恨。他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把我变成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我恨你把我当成玩物。”我咬着牙说。
“玩物?”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你觉得,一个玩物,值得我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引得不远处的人又看了过来。
江珩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我只是觉得,”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你张牙舞爪的样子,比唯唯诺诺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我怔住了,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他看着我错愕的表情,唇角似乎弯了一下,但那笑容转瞬即逝。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
“走吧。”他低头看着我,“戏散场了。”
我傻傻地跟着他站起来,脑子还是一团乱麻。
他付了账,率先朝酒吧外走去。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挺拔冷硬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我可能从来都没有看懂过。
走到酒吧门口,夜风一吹,我打了个寒颤。
他停下脚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转身,不由分说地披在了我裸露的肩膀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雪松冷香,将我整个人包裹住。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他却已经转回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和一句随风飘来的话:
“下次想演正宫娘娘,记得提前对好台词。”
我站在原地,抓着还带着他体温的西装外套,看着他的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他刚才的话。
张牙舞爪……有意思?
还有……正宫娘娘?
一阵夜风吹过,我裹紧了他的外套,心情复杂得像一团被猫玩乱的毛线。
这场戏,好像……彻底偏离了我预设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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