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塔的向导训练室堪称建筑界的“精神分裂患者晚期症状具像化展示厅”。
查询不到精神状态的设计师完美融合了古罗马斗兽场的血腥美学与星际时代的冰冷科技。环形观众席上坐着的不是呐喊的民众,而是密密麻麻的精神力监测仪,它们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像一群等待投喂的电子食人鱼。
穹顶上悬挂的“水晶吊灯”实则是精密的神经传感网络,能够捕捉每个参与者最细微的精神波动,比最严苛的导师还要锱铢必较。
“温斯特小姐,”凌晏的声音如同一把用液氮淬炼过的结满白霜还往外渗着着丝丝白气外科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训练室里黏稠的空气,“你的精神触须,让我想起了一碗在高温下放置了三天三夜的意大利面不仅黏糊软塌,还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悦的、控制不住皱眉的,名为‘平庸’的馊味。”
被点名的女学员脸色如同一个被画家抛弃的调色盘,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里又透着名为尴尬的灰。她哆哆嗦嗦地试图辩解:“首席阁下,我完全是按照《向导标准操作手册》第三章第五节的流程……”
“啊,你是说那本由一群连自己的精神体都召唤不出来的理论家编写的‘催眠读物’?说实话,那种催眠读物是丢给远古时期的猿猴复制体看都要被嫌弃无聊的程度,”凌晏极轻地挑了下眉,这个微小的动作让他冰雕般的面容骤然迸发出一种危险的生气,“亲爱的,如果你执意遵循那本废纸上的指导,不听从我的建议还试图不太礼貌的顶嘴的话,我建议你直接申请转系,或许‘星际按摩理疗专业’更适合你发挥余热,专攻给那些失眠的哨兵挠痒痒助眠。”
训练室里顿时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但很快就在凌晏漫不经心扫视过来的目光中冻成了冰碴子。他今天穿了一件暗紫色丝绒高领外套,那颜色深邃得像是将整个夜空浓缩在了衣料之中,领口别着一枚造型诡异的银质蛇形胸针,据说是某个已消亡向导世家的最后信物,盯着看久了甚至会让人产生被毒蛇凝视的错觉。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支离破碎的斑斓光影,让他看起来宛如从某个中世纪审判壁画中走下来的、掌握生杀大权的天使长,只是言语又带着某种名为“恶劣”的原罪。
“下一个。”凌晏用戴着那副标志性黑色皮革手套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座椅扶手,那节奏优雅而致命,为下一个可怜的小倒霉蛋敲响了丧钟。
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学员颤巍巍地上前,他的精神体是只和主人一样抖得快要散架的雪貂,用雪白的屁股不太雅观的对着凌晏的脸。凌晏只是淡淡一瞥:“这位同学,如果你的精神体继续维持这种高频振动模式,我真诚推荐你转去‘精密仪器震动校准系’,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大师。”
当最后一个学员连滚带爬地逃离训练室时,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和恐惧的浓度几乎能凝结成实体。凌晏这才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调整着手套边缘,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精神屠戮只是随手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首席阁下!”
一个过于热情洋溢的声音像是枯燥乏味的论文中插入的一段童话般的令人不知所云的文字,令人感动疑惑。
来人穿着缀满各色勋章的阿尔法星系军礼服,怀里抱着一个几乎能闪瞎最先进的星际合金眼的宝石镶嵌礼盒——正是以“追求美人不怕死”而闻名星际的凯尔王子殿下,这位如同洛可可时期那般浮夸的王子殿下,用着一个一样复古的座右铭“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简而言之,脑子不太好使不怕死的浮夸暴发户
“请允许我献上最诚挚的仰慕之情!”王子单膝跪地,动作浮夸得像在演星际歌剧,他“啪”地打开礼盒,露出一块散发着柔和月华光芒的稀有矿石,“这是从我国最深矿脉中开采的月光石,据说能温养向导的精神力……”
凌晏的目光甚至没有施舍给那块价值连城的石头一秒。他的视线越过王子梳得油光水滑的脑袋,落在远处墙壁一幅描绘诸神之战的壁画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殿下,您精神图景里的噪音,隔着三条回廊都让我太阳穴直跳。真诚建议您先去做个彻底的深层净化,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您我宝贵的时间,以及这块……嗯,会发光的、比较漂亮的石头?”
王子的脸色瞬间完成了和先前被打击的学生们一样的转变,从热情红到羞耻白再到绝望青的渐变,精彩得如同另一个打翻的调色盘。他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但凌晏已经优雅转身,深紫色的衣摆划出一道冷漠的弧线,扬起的风如同无声的巴掌扇在了这位高傲的王子的脸上,接着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向连接着巨大露台的拱门。
露台之外的景象,堪称一场时空错乱的视觉盛宴——古老的哥特式尖塔与悬浮在空中的流线型星际舰船诡异共存,远处训练场上传来哨兵们操练的怒吼声,间或夹杂着精神体碰撞爆出的能量火花。凌晏慵懒地倚在雕刻着繁复藤蔓花纹的石栏上,突然,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远方训练场的方向,传来一丝极不寻常的精神波动,像是有什么凶兽即将挣脱牢笼。凌晏轻轻合了下眼,再度睁开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一抹极淡的金色流光倏忽即逝。
“阿克忒斯。”
他唇间逸出的呼唤轻若耳语,几乎瞬间就被风吹散。但下一秒,一声撕裂长空的清越鹰唳悍然响起,巨大的蛇鹫凭空现身,其翼展之广,几乎遮蔽了小半片天空。它的羽毛是深沉的灰褐色,却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喙与爪宛如千锤百炼的黑金,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直接洞穿灵魂的本质。
训练场上,此刻已乱成一锅粥。几名哨兵因精神过载陷入狂暴,他们的精神体——一只失控的剑齿虎和两只发疯的雷狼——正在场地中央横冲直撞,坚固的能量护盾已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教官们徒劳地试图控制局面,脸上写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如同末日审判般笼罩了整个训练场。阿克忒斯优雅地俯冲而下,没有施展任何攻击性的招式,仅仅是完全展开那双遮天蔽日的巨翼,一股磅礴如山岳的精神威压便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那几只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狂暴精神体,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是首席的蛇鹫!是阿克忒斯!”有人声嘶力竭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颤抖。
阿克忒斯在空中盘旋一周,姿态高傲得如同巡视自己疆域的帝王,同它的主人一样如出一辙的典雅与傲慢。它甚至不屑于落地,只是用那双睥睨众生的锐眼扫视一圈,确认麻烦已被彻底碾碎,便振动双翅,化作一道灰色闪电射向主人所在的露台。
当巨大的蛇鹫收敛羽翼,稳稳落在凌晏抬起的手臂上时,它的体型也随之灵巧地缩小至适合栖息的尺寸。凌晏用未戴手套的那只手,指尖轻柔地梳理过阿克忒斯颈侧光滑的羽毛,唇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捕捉的微小弧度。
“尚可。”他低声评价,嗓音里罕见地渗入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和。
阿克忒斯从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没有一丝作为猛禽的凶悍与暴力,如同一只小鸡一般亲昵地用尖锐的喙整理了一下主人一丝不苟的衣领。这一刻,凌晏周身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距离感似乎融化了一角,仿佛万年冰封的冰川表面,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泄露出底下深藏的一缕暖意。
然而这短暂的温情总是转瞬即逝。当训练场的负责人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冲到露台表达感激时,凌晏早已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姿态。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方的天际线,淡声道:“下次记得提前筛查哨兵的精神状态阈值。我的时间,不是用来给你们收拾这种低级烂摊子的。”
负责人点头哈腰,额上的冷汗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待他壮着胆子抬起头时,露台上早已空无一人,唯有微风拂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回到那间堪比小型博物馆的私人起居室,凌晏终于摘下了那副象征性的黑色手套。暴露在空气中的手,比众人想象中还要完美:指节修长分明,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犹如全星际最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他踱步至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投向星辉塔最巍峨的那座尖顶,那里是首席哨官的居所“烈阳殿”。
“听说我们那位伟大的首席哨兵阁下,近日繁忙得连影子都捉摸不到了。”他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一枚款式古老、刻着繁复藤蔓花纹的银质怀表。
阿克忒斯安静地栖息在旁边的镀金支架上,歪着脑袋,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主人。忽然,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颈部的羽毛微微炸起,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警告意味的鸣叫。
凌晏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般射向城堡西侧某个训练场的方向,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玩味。
“看来……有只不听话的小野兽,开始按捺不住他的爪子了。”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兴味的弧度,宛如发现了新玩具的猫科动物。
与此同时,在城堡西翼那个以“混乱”和“汗水”著称的哨兵实战训练场边缘,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正烦躁地抓着自己那一头深棕色、如未经驯服的狮鬃般的乱发。
赫利俄斯看着场地中央那几个刚刚被蛇鹫的威压“教育”得服服帖帖的哨兵,熔金般的琥珀色眼眸中翻涌着明显的不悦,颈侧隐约有暗色的鳞状纹路浮现又隐没。
“又是那个装模作样、恨不得把‘优雅’刻在脑门上的家伙多管闲事。”他低声咕哝着,语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在他脚边的阴影里,一条通体呈现黑曜石色泽、带有暗金复杂纹路的眼镜王蛇正焦躁不安地游动着,粗壮的蛇身碾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巴沙里克昂起狰狞的头部,朝着蛇鹫消失的东方天空,威胁性地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嘶”声。
赫利俄斯没好气地一脚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石,碎石撞在金属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安静点,你这蠢蛇!总有一天……”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双如同熔岩般灼热的眼眸中燃烧的熊熊火焰,以及周身迸发出的、几乎要扭曲光线的狂暴精神力场,已经将未尽的意图昭示得明明白白。
一场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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