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这一次的抚慰十分顺利,明寒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变得暴躁。贝旷按照约定的时间,两天后又来了。这回,明寒没有拒绝。
贝旷走在昏暗的废弃城市间。
这一回,明寒的精神海变成了一片战乱后的城市。歪七扭八的大楼伫立在四周,窗户和门窗都碎了,只留下黑漆漆的洞。
冷风从荒凉的楼房间穿过,满地都是碎裂的水泥和钢筋,杂草从缝隙中生长出来,让这一片徒弟显得格外凄凉。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地方并没有任何的异兽,就好像仅仅只是一个战后的场地,所有的危险都已经消亡。
可是,明寒在哪?
自从他进来之后,他就没有见到任何会动的东西,明寒的精神海变成这个样子,他自己总该存在。
难道像是之前钱书的精神海,他把自己给藏在了某个地方?
贝旷想不出明寒有什么理由这样做,上一次的抚慰证明明寒并不是躲藏型的人。恐怕明寒现在还在某个地方工作。
格拉——
左前方的楼房内传来石头滚动的声音。
那里是一片低矮的洼地,仿佛是炮弹炸出的坑。无数碎石堆砌在一旁,让这片区域显得格外杂乱。
贝旷慢慢走上去,站在石堆上往远处看。
从这里开始,再往前便有一大片空地,楼房都给炸平了。百米之后才又有房屋废墟。
突然,贝旷感觉脚上一冷,低头的瞬间就陷了下去。
泥土碎石不断往脸上招呼,他费力地扒拉着,却只是越陷越下,然后猛地摔在一片坚硬的水泥地上,上空不断掉落泥土和碎石,瞬间将他落下的通道给填平了。
“咳咳咳……”
还好旁边还有空间,贝旷赶紧往边上去。他躲开了掉落的石头块,很快,上头的动静就停止了。
贝旷打开了手表上的灯,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一立方米左右的狭小空间内。这里应该曾经是一层楼房,只是被各种物体切割砸碎后变成了这么小一块。
他现在位于墙角的位置,坍塌下来的泥土让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
他试图往外挖,却只是让泥土继续往下陷而已。
这下可好,人没找到,自己先被困住。
不过糟糕的是,贝旷突然感觉一阵心慌。
他以前曾经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此后就一直对这样的地方有阴影。现在这个情况,看来他得先出去一趟再进来,可是,他尝试了几次脱离精神海,却仍旧无法离开。
贝旷真的慌了。
不仅是因为无法离开,更是因为他的幽闭恐惧。他的呼吸速度正在不断攀升,身上发热,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一种无法控制的紧张和恐惧感如同海浪般席卷而来,仿佛有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他,将他拖向无底的深渊。
糟糕……
贝旷蜷缩成一团,用仅剩的理智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
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搜查任务,明寒疲惫地在帐篷里坐下,突然,他感觉一个方向传来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叫他,可这个地方除了他和另外两个队友,应该没有旁人。
这种感觉太过强烈,明寒无法坐视不理。
这片区域他刚才已经来过,除了倒塌的房屋,已经没有异兽。
明寒慢慢走着,试图分辨出那种古怪的感觉是从哪来的。在走到一片荒野时,他突然看见一片黑色的根系正在蔓延。
这些黑漆漆的藤蔓正从四面八方朝一个地方爬行而去,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明寒上前砍断了藤蔓,仔细观察了一会它们试图钻进去的区域。
一个土坑有什么好钻的?
*
贝旷呼吸急促,几乎要厥过去,可是他还是强撑着最后一点理智,用小刀去砍从泥土中钻进来的黑色触须。
刀?
头脑昏沉间,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手里拿了把短刀,看制式像是军用的。
贝旷使劲割断想要聚拢过来的触须。
这些是由明寒精神海里的污染物汇集形成的,大概是发现了他的精神体能量强,所以想要过来沾染一番。
贝旷继续试图将自己从精神海里弹出,可是不知是不是幽闭恐惧的缘故,他的精神力削弱了许多,竟然始终无法启动能量,让自己从这里离开。
无论他怎么砍,那些黑色的触须始终不见减少,最后,他实在没有力气了,黑色的触须缠上了他的四肢,冰冷的感觉沿着肢体往他身上蔓延,最后伸进了他的口中……
*
明寒破开土堆,正好看见贝旷被黑色的藤蔓包裹住。
他的念力瞬间切断贝旷身边的藤蔓,将他带了出来。
割断藤蔓的时候,一把军刀从贝旷手中掉了下来。明寒一看,眉头微蹙,随后心脏倏然一紧。
一股强烈的思绪突然涌了上来,下一秒,明寒就带着贝旷脱离了精神海。
……
“醒了?”
贝旷抚着额头坐起来,看见明寒在桌边处理文件。
室内灯光柔和,他正躺在明寒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被子。
精神海中发生的事骤然从回忆中翻涌而来。
“你怎么会被困在那种地方?”明寒问,“要不是我找过去,你这会就成植物人了。”
贝旷脸上一红。
“那么小的一个坑,凭你的本事,怎么会出不来?”明寒问。
这次丢脸丢大发了,贝旷实在不想解释自己是幽闭恐惧症发作。可是如果不解释的话,恐怕造成的误会会更大。
“其实,我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贝旷说,“掉进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没能离开你的精神海,就……被困在那了。”
明寒打量他片刻。
贝旷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回的事故足以让他对自己这个治疗师产生怀疑。
“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幽闭恐惧症。”明寒说。
你怎么可能知道,就连我自己都没怎么注意。
贝旷坐在床边醒神,这件事既然已经说开了,干脆解释完算了。
“我小时候有一回被关进了衣柜里,一整天都没能出去,从那以后,我就对小的空间有应激反应。”贝旷说,“不过太久没有发生了,我以为我已经痊愈了,这回是不凑巧,不会有下次。”
“你怎么会被关进衣柜?”明寒说。
像他们这样的贵族子弟,从小都有专人照看,不应该会出现这种事情。
贝旷沉默下来。
其实这件事已经算是个人**,他并不想和其他人讨论自己的过去。
可是,明寒愿意让他进入精神海,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他投桃报李,跟他说一说自己的过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我爸妈不喜欢管我。我四岁的时候,他们自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们是分别离开的,还是一起走的。当我发现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很难过,跑到他们房里把他们的东西都给弄乱了。
“等他们回来,发现我做的事之后,就把我关进了壁橱里。本来我以为他们只是吓唬吓唬我,可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他们似乎把我忘了,我在壁橱里哭喊,但都没有人理我。当他们把我放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从那以后,我就对这一类的小空间感到不舒服,但也没有特别严重。”
这一次的发作,恐怕还是跟他在精神海里有关。精神海本来就会放大一个人的精神问题。他这次恐惧症发作,程度和影响都受到了放大。
这恐怕也是他无法离开的原因。
“你家人还会这样对你?”明寒说,“我还以为你在家里很受宠呢。”
贝旷自嘲地笑笑,“只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罢了。”
从他记事开始,他的父母就没有怎么照顾过他,他是在保姆和老师的养育下长大的。唯一的朋友还是在上了中学后才认识的。
“现在还难受吗?”明寒问。
贝旷感受了一下,“好多了。”
明寒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片刻,说:“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贝旷也知道自己这个情况无法再为他进行抚慰,点点头就回去了。
可是,明寒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直到看不见为止。
贝旷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制服,一眼就能看清没有带武器,但他在精神海里使用的那把短刀却是实实在在的。
三年前,明寒从王室书塾毕业的那一天,他特意送了一把短刀给贝旷。
“以后说不定能用上。”明寒笑道。
贝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短刀一眼,苦笑道:“我要是能用上,该是得用来写遗书了。”
在这个世界,谁都不知道异兽潮的“眼”会开在哪里,若是发生突然袭击,他肯定无法存活。
那时,他们两人都还没有觉醒异能,只是两个普通的学生在思考未来。但是,明寒想了许久,还是觉得送这个礼物更有作用。
“那就祝你永远也不要用上。”明寒说。
贝旷来到这里后,明寒还从未见到过他拿出短刀来,或许他早就忘了把东西放在哪了吧?就好像他已经彻底忘了他们曾经相识这件事。
可是,今天,贝旷在精神海里使用了这把刀,明寒一想到这一点,心中就莫名有一股热流涌过。
这是残留的记忆,还是他心底深处其实仍旧记挂着他?明寒无法推测,但有一种感觉却像在他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三天后,贝旷再次为明寒进行了精神抚慰,这一次十分顺利。明寒接受抚慰后,精神海干净了许多,精神也恢复正常。
加急快报正是在这个时候到来的,医疗中心急召贝旷返回,说是女王陛下需要他来治疗。
当天下午,贝旷就坐上了回程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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