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拿着书回家时，外婆正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织毛衣。看到她进门，老人立刻放下毛线，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外婆，您看是不是这本？”林微把书从包里拿出来，递到外婆手里。
苏曼卿接过来，手指轻轻拂过书皮，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她翻开第一页，看到自己当年的字迹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这本，就是这本！当年我跟你外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家书店，他知道我喜欢王国维，特意帮我找的这版。”
林微坐在外婆身边，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过去的事。1987年的春天，苏曼卿还是师范学校的学生，每周都会去知阅书店看书。陆爷爷那时候还年轻，总笑着给她留最新的诗集。有一次她找《人间词话》，翻了半天没找到，旁边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递过来一本书，就是这本竖排繁体的版本。
“那个男生就是你外公，”苏曼卿笑着擦了擦眼角，“他说他早就看到这本书了，故意等着我来找，想跟我搭话。后来他还总去书店等我，每次都带一块桂花糕，说书店里的檀香配桂花糕最好吃。”
林微听着，心里忽然暖融融的。她想起陆时衍靠在书架上的样子，想起他温温的声音，忽然觉得，这世界上的缘分，好像真的很奇妙。
第二天是周末，天气放晴了。林微起了个大早，去巷口的老字号买了两盒桂花糕，又提着昨天特意买的檀香，往知阅书店走。
这次书店开着灯，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书架上，把旧书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陆时衍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在看，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泛着点浅金色的光。
“陆先生，早上好。”林微走进去，风铃又叮当地响了一声。
陆时衍抬起头，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来给您送点东西，”林微把桂花糕和檀香放在桌子上，“昨天您送了我外婆的书，这是她让我给您带的桂花糕，说跟您家书店的檀香最配。还有这个檀香，是我昨天特意去香铺买的，您要是不嫌弃……”
“谢谢，”陆时衍打断她的话，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爷爷以前就喜欢这家的桂花糕，只是后来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就很少买了。”他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鼻尖闻了闻，“还是以前的味道。”
林微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手指挠了挠衣角：“其实我还有个事想麻烦您。我外婆说，当年她跟我外公在您家书店留过一张照片，夹在一本1986年的《唐诗三百首》里，不知道您这儿还有没有那本书？”
陆时衍放下桂花糕，起身走到书架前：“1986年的《唐诗三百首》，在第二排左边，我去给你找。”
他找书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走回来。书比上次的《人间词话》还要旧，封皮上有个小小的破洞。陆时衍翻开书，手指一页页地翻着，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书页。
翻到中间某一页时，他的手指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有点泛黄。照片上的女生扎着马尾，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本书，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是年轻时的苏曼卿。旁边的男生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块桂花糕，正往女生手里递，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背景就是知阅书店的书架，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是能溢出照片。
“是这张吗？”陆时衍把照片递给林微。
林微接过照片，心脏轻轻颤了一下。她以前只在相册里见过外公外婆年轻时的照片，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张藏在旧书里的。照片上的两人那么年轻，那么开心，连空气里好像都飘着桂花糕的甜香。
“是这张，”林微抬头看向陆时衍，眼里带着点泪光，“谢谢您，陆先生，您帮了我太多了。”
“不用谢，”陆时衍坐在她对面，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她，“尝尝？我爷爷说，这家的桂花糕要配着旧书吃，才有意思。”
林微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桂花味在嘴里散开，混着书店里的檀香和旧书味，忽然就明白了外婆说的“最好吃”是什么意思。她看着手里的照片，又看了看对面安静吃着桂花糕的陆时衍，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变得不一样了——雨停了，阳光来了，连空气里都带着点甜甜的、暖暖的味道。
陆时衍看着林微吃桂花糕时满足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他想起昨天整理旧账本时，爷爷写的另一句话：曼卿姑娘说，等她有了孙女，要让孙女也来知阅书店，尝尝桂花糕，看看我们家的旧书。
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跨越时光，在春天里，悄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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