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分钱的“巨款”与电视机前的谍战片

第五章:五分钱的“巨款”与电视机前的谍战片

树洞“显灵”事件以一条风干鼻涕虫的闹剧收场后,我和大胖、小丽彻底成了家属院的“笑柄”。铁蛋那帮小子见了我们就唱:“树洞树洞,吐个虫干,骗小孩糖,臭不要脸!” 气得大胖追着他们跑三条街,最后自己摔了个狗啃泥,更坐实了“傻帽”的名号。

我们的“树洞广播站”业务一落千丈,树洞里再没人塞糖纸和秘密,只剩下风吹过洞口时“呜呜”的响声,像在哭丧。大胖蹲在树洞前唉声叹气:“完了,咱这‘神职’算是到头了。早知道当初该让树洞吐点实在的,比如……吐五分钱!”

五分钱,在1987年的夏天,那可是一笔“巨款”。能买两根冰棍,或者一小把裹着糖霜的炒花生,运气好的话,还能在街角老头那儿换个玻璃弹珠。说起钱,我突然想起自己藏在床板底下的“小金库”——总共七分钱,被我用作业本纸小心翼翼包着,藏在床板缝隙里,每次摸出来都像摸金条似的。

这天下午,我正趴在床上对着七分钱“望梅止渴”,我妈在厨房喊:“晓峰!作业写完了没?写完了帮我去买袋酱油!”

“哦——”我懒洋洋应着,心里却“咯噔”一下。买酱油得花钱啊!我妈一般会给一毛钱,酱油八分钱一袋,剩下两分钱就是我的“跑腿费”。这可是正经收入!

我麻溜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跑到我妈跟前。我妈正往蜂窝煤炉上坐锅,头也不回地从围裙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我:“拿着,一毛,快去快回,晚饭等着用呢。”

我接过油纸包,捏在手里热乎乎的。打开一看,是一张皱巴巴的一毛纸币,边角都磨毛了。我小心翼翼揣进裤兜,用手按着,生怕它长翅膀飞了。

“路上别瞎晃荡!买完赶紧回来!”我妈在身后叮嘱。

“知道啦!”我应着,脚下生风地跑出家门。

家属院门口的小卖部是王大爷开的,一个玻璃柜台后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我踮着脚把一毛钱递过去:“王大爷,买袋酱油。”

王大爷眯着眼接过钱,从柜台底下摸出一袋酱油,深褐色的液体在透明塑料袋里晃荡。“八分钱,找你两分。”他数了两个锃亮的硬币给我。

我接过两分钱,和兜里原本的七分钱一碰,叮当作响。九分钱了!再攒一分,就能买根奶油冰棍了!我心里美得像吃了蜜,把酱油袋往胳膊弯里一夹,捏着两分钱硬币,脚步都轻快了。

回家路上,路过家属院那棵老槐树,大胖和小丽正蹲在墙根下拍洋画。大胖输得鼻青脸肿,裤兜里的洋画都快空了。

“晓峰!快来帮我报仇!铁蛋耍赖!”大胖看见我,像看见救星。

铁蛋在一旁撇着嘴:“谁耍赖了?愿赌服输!”

我本来想赶紧回家交差,但看着大胖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摸了摸兜里的九分钱……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等会儿,我有个办法!”我神秘兮兮地把大胖和小丽拉到一边,“你们看这是啥?”我摊开手掌,两枚亮闪闪的硬币在阳光下晃眼。

“哇!两分钱!”小丽眼睛都亮了。

“晓峰你哪儿来的?”大胖问。

“我妈给的跑腿费!”我压低声音,“我有个主意,咱用这钱……去买包‘大大卷’!然后……”我附在他们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大胖和小丽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大胖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晓峰你这脑子,不去当特务可惜了!”

“大大卷”是当时最时髦的口香糖,一卷能嚼一下午,还能吹泡泡。五分钱一卷,正好花掉我刚到手的两分钱,再加上我“小金库”里的七分钱……九分钱,刚好!

我们仨偷偷溜到小卖部隔壁的副食店,我把九分钱郑重其事地拍在柜台上:“阿姨,买包大大卷!”

卖货的阿姨接过钱,从货架上拿了包粉色包装的大大卷给我。塑料包装上印着个吹泡泡的小女孩,笑得一脸灿烂。我捏着大大卷,感觉手里握着的不是口香糖,而是一枚“秘密武器”。

我们躲在老槐树后面,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粉白相间的口香糖卷在纸筒里,散发着甜腻的水果香味。我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得差点把舌头咽下去。

“快,按计划来!”我含糊不清地说。

大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灰,摇摇晃晃地走到正在拍洋画的铁蛋面前,一脸“惊恐”:“铁蛋!不好了!你……你妈叫你回家!说你爸拿着鸡毛掸子在门口等着呢!”

铁蛋正赢得起劲,头也不抬:“骗谁呢?我爸今天上夜班!”

“真的!”大胖急得直跺脚,“我刚才路过你家,听见你妈在院里喊,说你把她新买的雪花膏给摔了!”

铁蛋心里一慌,雪花膏可是他妈的宝贝,摔了肯定要挨揍。但他还是将信将疑:“你咋知道?”

就在这时,小丽“恰到好处”地捂着嘴跑过来,一脸“慌张”地对我喊:“晓峰!快回家!你妈拿着笤帚在找你呢!说你作业没写完就跑出来玩!”

我配合地“哎呀”一声,拔腿就跑,路过铁蛋身边时,“不小心”把手里的大大卷掉在了地上。

“哎!你的糖!”铁蛋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我头也不回地跑远了,留下大胖和小丽在原地“表演”。

铁蛋看着地上的大大卷,又看看大胖和小丽慌张的样子,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大大卷可是稀罕玩意儿,平时他都舍不得买。他犹豫了一下,弯腰捡起了大大卷。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大胖和小丽交换了一个眼色,猛地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铁蛋捡别人的糖吃!脏死了!”

铁蛋愣在原地,手里攥着大大卷,看着我们三个跑远的背影,突然反应过来:“好啊!你们耍我!”

他气得跳脚,想追上来,可我们早就跑到了我家楼下。我妈正站在门口叉着腰,看见我就喊:“死小子!买个酱油买哪儿去了?酱油呢?”

我这才想起胳膊弯里的酱油袋——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掉了!

“我……”我脑子飞速转动,“我……我刚才看见一只猫叼着酱油袋跑了!我追了半天没追上!”

“猫?叼酱油袋?”我妈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你嘴里嚼的是啥?”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口香糖咽下去,结果咽得太急,卡在了嗓子眼里,呛得我直咳嗽。

“大大卷?”我妈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哪来的钱买糖?我给你买酱油的一毛钱呢?”

“我……”我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我……钱……钱掉了……”

“掉了?”我妈的嗓门提高了八度,“一毛钱!八分钱的酱油!还有两分钱!你告诉我都掉了?”

家属院的邻居们听见动静,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铁蛋也追了过来,一看这阵仗,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喊:“张晓峰!你妈要揍你啦!他拿买酱油的钱买大大卷吃!我看见了!”

我妈一听,更来气了,揪着我的耳朵就往屋里拖:“好啊你!学会撒谎了!还敢拿买菜钱买零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妈!妈我错了!疼!疼啊!”我杀猪般地嚎叫着,被我妈拖进了屋。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哄笑声和铁蛋的起哄声。

屋里,我爸正坐在小马扎上看黑白电视,屏幕上正演着《霍元甲》。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看电视,嘴里慢悠悠地说:“行了,孩子小,不懂事,说说就算了。”

“说说就算了?”我妈气得不行,“这才多大就学会撒谎偷钱了?长大了还得了?”她抄起门后那把笤帚疙瘩。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往我爸身后躲。我爸叹了口气,把我拉到身前,对我妈说:“行了行了,先做饭吧,没酱油了我去买。”他站起身,从裤兜里摸出一毛钱,又看了我一眼,“下次再敢这样,看我不揍你。”

我爸拿着钱出门了,我妈还在屋里数落我:“你说说你,啊?五分钱的大大卷就把你馋成这样?那钱是买菜的钱,是过日子的钱,能随便乱花吗?……”

我低着头,心里又怕又委屈,还有点后悔。嘴里那点口香糖的甜味早就没了,只剩下一股苦涩。我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小小的,缩成一团。

窗外,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大胖和小丽扒在窗户纸上往里看,见我没事,朝我比了个鬼脸,又悄悄溜走了。

我知道,他们是想帮我报仇,想挽回树洞的“面子”,可最后却害我挨了顿骂。那九分钱,那包没吃完的大大卷,还有我妈失望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我心里。

也许,大人们说的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玩闹可以,但不能瞎来,不能动不该动的心思。五分钱是小事,但撒谎骗人就是大事了。

那天晚上,我偷偷把床板底下的“小金库”掏出来,七分钱,一枚不少。我把它们重新包好,塞回缝隙里,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曾经让我觉得像金条一样贵重的七分钱,此刻在我手里,却沉甸甸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电视机里,霍元甲正在跟人比武,拳脚声“嘿哈”作响。我爸看得津津有味,我妈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做饭,锅铲碰到铁锅,发出清脆的响声。

屋子里弥漫着晚饭的香气,还有一种……叫做“规矩”的东西,无声地落在了我的心头。我知道,以后不能再这么“胡来”了。但心里那点不服气,那点想跟铁蛋他们“斗智斗勇”的念头,好像也没完全消失,只是暂时藏了起来,等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冒头”。

这五分钱的“巨款”风波,就像夏天午后的一场雷阵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印记。而那包被我妈没收的大大卷,最终去了哪里,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的酱油面,因为没有酱油,寡淡得很,就像我当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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