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门口,晚风带着初夏的微凉。
“你怎么回去?”
陈青侧头问。 “打车。”沈疏禾拿出手机。
“这个时间点,园区这边不好叫车。”陈青的语气是陈述事实,而非邀请,“我送你到容易打车的主干道。”
“谢谢。”
沈疏禾点头。
这种务实的不添麻烦的帮助,让她感到舒适。
车程很短,两人没有多言。
但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里,隔阂似乎消减了许多。
车停在灯火通明的主干道路口。
“谢谢。”
沈疏禾再次道谢,解开安全带。
“不客气。”
陈青目视前方,像是随口一提,“对了,上次路过看到附近新开了一家科技体验馆,有跨媒介的互动艺术展,展品涉及一些机械动态结构。我记得你以前对这个方向有点兴趣。如果有空,周末可以去看看,资料说挺有启发性。”
沈疏禾开车门的手顿住了。
这句话,精准地接上了多年前那个被粗暴打断的、未尽的“下次”—— “下次如果还有...”
时光的裂缝在这一刻被平淡无奇地弥合了。
没有渲染,没有强调,就像一个被延迟的项目日程终于被重新提上。
她转过头,陈青的目光依然看着前方的车流,侧脸平静,仿佛只是分享一个行业资讯。
沈疏禾的心绪平静下来,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取代了震荡。
这就是陈青的方式。
“听起来很有意思。”
她的声音也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具体地址和时间方便发我吗?我看看周末的安排。”
“好。”
陈青应道,依旧没有多余的话。
“那我先走了,你开车小心。”
“嗯。”
车子汇入车流,很快消失。
沈疏禾站在街边,没有立刻叫车。
她只是觉得,心里某个挂碍许久、微微作响的小部件,忽然之间被无声地拧紧了,归于平静。
……
周末的科技体验馆人不多,空间开阔,冷气充足。
展览确实如陈青所说,展示了机械结构如何驱动视觉艺术的变幻。
齿轮、连杆、伺服电机、投影、光影,构成一个理性与感□□织的场域。
两人看展的模式有种公事公办的效率。
偶尔在一件作品前驻足,交流也仅限于技术层面。
“这个传动设计很巧妙,用很小的扭矩实现了大范围的平面运动。”陈青分析道。
“嗯,所以它投射出的光轨才能这么流畅又充满力量感。”沈疏禾从效果层面补充。
没有多余的寒暄和试探,更像两个同行在进行业务观摩。
但这种专业层面的共鸣,反而让沈疏禾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和自在。
她不需要扮演任何角色,只是作为她自己——一个关心技术如何服务于表达的设计师。
在一个由无数升降金属杆组成的大型灯光矩阵前,陈青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变幻的图案,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如常: “当年在礼堂,我想说的是:‘下次如果还有类似的展览,可以一起去看看,应该能提供一些不一样的视角。’”
她说完,并没有看沈疏禾,而是继续仰头看着那些精准运动的金属杆,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延迟已久的告知任务。
沈疏禾也看着前方,点了点头:“嗯。这个视角确实很独特。” 她明白了。
陈青今天约她来,与其说是“约会”,不如说是在执行一个被中断的程序指令,完成一个未竟的议程。
这是一种属于陈青的、独特的负责方式。
心里最后一点微妙的波澜也平息了。
这样很好,清晰,明了,不拖泥带水。
展览看完,时间尚早。
“需要送你回去吗?”陈青问,语气和问“需要帮你打印这份资料吗”别无二致。
“不用了,这边地铁很方便。”沈疏禾婉拒,“今天谢谢你邀我来,收获很大,对我手上的项目很有启发。”
“那就好。”陈青点头,“那我先去停车场。”
“好。”
没有客套的晚餐邀约,没有对下一次见面的模糊约定。
两人在体验馆门口干脆利落地道别,一个走向地铁站,一个走向地下车库。
回程的地铁上,沈疏禾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隧道,偶尔映出车厢和自己模糊的影子。
她感到一种非常切实的充实感。
那个多年前关于“下次”的、悬而未决的遗憾,如今被填满了。
它没有导向任何戏剧性的情感发展,只是像完成了一项工作清单上的任务,被打上了一个完成的勾。
这或许就是成年人之间处理过往的最体面方式:不执着于修补或重续,而是用一种冷静而有效的方式,为过去画上一个清晰的句号。
而她的人生清单上,终于又少了一件未完成的事。
这感觉,很好。
列车冲出地面,窗外是夕阳下熙攘的城市。
沈疏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个刚刚收到的、来自客户确认设计稿的邮件,回复了一个“收到,稍后详阅”。
她的路,还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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