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浓得化不开,像是某种试图掩盖虚弱和衰败的徒劳努力。
输液管里规律的滴答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敲打在沈疏禾紧绷的神经上。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戴西和那瓶洋酒夸张晃动的画面,却像灼烧后的残影,死死烙在她的视网膜上。一种混合着荒谬、愤怒和巨大孤独感的情绪,像冰冷的潮水般漫过她的胸腔,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甚至扯了一下嘴角,想再自嘲地笑一笑,却发现连调动这点肌肉的力气都已耗尽。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痛苦的呻吟。
沈疏禾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弹起身,扑到床边,哑着嗓子低声问:“爸?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护士?”
父亲并没有真正清醒,只是在高烧或疼痛中无意识地呓语,眉头紧紧锁着,额头上沁出一层虚汗。沈疏禾手忙脚乱地拧了条毛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动作生涩却又无比轻柔。
陪护的夜晚漫长到时间仿佛凝固。后半夜,父亲的情况稍微稳定,沉沉睡去。沈疏禾却毫无睡意,手机屏幕上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一条来自戴西的询问或道歉。
她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那个视频软件,戴西的主页最新动态下,已经有了几十条点赞和评论,大多是“恭喜展览!”“玩得开心!”戴西在后面评论着:“今天玩的非常开心!下次再见!”似乎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她的欢快和雀跃。
她沉默地看着,然后指尖悬停在那个“取消关注”的按钮上,久久没有落下。最终,她只是退出了软件,将手机塞回口袋,仿佛那是个烫手的山芋。
窗外的天色开始由墨黑转为灰蒙,城市的轮廓在寒冷中渐渐清晰。新的一天来了,带着更多的医药费账单、需要沟通的医生、以及一个她此刻完全不想回去的“家”等待着她。
护士进来换最后一瓶药水时,声音温和却带着公事公办的催促:“家属,可以去一楼收费处预存一下费用了,账户上余额不太够了。”
沈疏禾点了点头,喉咙发紧。她替父亲掖好被角,拿起钱包和手机,轻声走出病房。
住院部一楼大厅已经有了零星的人影,充斥着各种焦虑和匆忙的气息。她排在收费窗口的队伍末尾,低着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银行卡里还剩多少钱,距离发薪日还有多久。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终于轮到她了,她报上父亲的姓名和住院号。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敲击着键盘,语气平淡无波:“沈建国是吗?还需要预存五千。”
沈疏禾的心猛地一沉。她打开钱包,抽出银行卡,指尖冰凉。就在她准备将卡递进窗口的瞬间——
一个略带迟疑,却又清朗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在她侧后方轻轻响起:
“沈……疏禾?”
这个声音穿透了医院大厅的嘈杂,穿透了她满心的疲惫和焦虑,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骤然唤醒了尘封已久的、关于某个冬日清晨公交车开启的全部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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