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马车经过盛都街道,高头骏马在前开路,惹得不少路人侧视。
殷府此次赴宴的人不算多,但也是坐满了三辆马车。其中老夫人、殷夫人和殷府少夫人刘儒墨坐第一辆马车,梵妙则和庶姐庶妹同坐第二辆马车。
殷老爷除去张氏这一正妻外还另外纳了两房妻妾,分别是柳姨娘和李妾姬。柳姨娘膝下育有殷府大小姐殷梦园和殷府二少爷殷飞沉,李妾姬则育有殷府三小姐殷莘莘。
同为姐妹,梵妙跟大姐殷梦园更为交好,只因小妹殷莘莘在李妾姬的教导下已经隐约有走上歪门邪道的架势。
就比如这次庆侯府世子百日宴,殷莘莘作为宾客竟然穿了一身正粉色的绸缎衣衫,发鬓上还插着金贵的红宝石珍珠钗。她长得本就娇小可爱,再一打扮更加艳美。
这番惹眼的打扮殷夫人竟然没有在意,看来是受宠的李妾姬又到母亲那儿阴阳怪气了一番,再加上母亲为殷老夫人之事烦忧所以才无暇顾及。
此次宴会贵客云集,更有宫中皇子赴宴。殷莘莘只比梵妙小半个月,早已到了出嫁之年,所以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风头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殷府再大也只不过是一丛灌木,要想真正的出人头地还要继续攀高枝。
这倒是跟李妾姬的行事作风相像,不亏是母女。
梵妙看破不说破,直接闭目养神。
“妹妹,这次宴会我们不是主角,你这样打扮太过于张扬了。”殷梦园好心提点。她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眉毛弯弯的,眼波温柔似水。虽然长相并不明艳,但胜在柔和内敛,倒是世家大族最喜欢的大房像。
只可惜殷梦园的好意被殷莘莘误解,她冲对方翻了一个白眼,冷哼:“我怎么打扮张扬了?正粉色本就是人人都可以穿。你们自己不喜欢打扮可别拉上我,我只不过是多擦了一层蜜粉而已,之所以好看完全胜在底子强。”
殷莘莘完全遗传了李妾姬的优点,娇小玲珑身段柔美,不说倾国倾城但至少天生丽质。所以她有资本说这样的话,也有自信得到权贵的垂青。
“可是我们......”
“大姐,要到了。”
梵妙扯住殷梦园的衣袖,借此打断对方的话。
这些年来柳姨娘跟李妾姬之间水火不容,二人争宠得厉害。殷梦园虽然是庶出却因为是头女的原因一直被殷夫人教养着,所以没沾染上妾室的勾心斗角。可殷莘莘不一样,她的母亲李妾姬虽然是第二等妾室,却十分受殷老爷宠爱,只不过碍于出身卑微无法抬为姨娘而已。
所以殷莘莘自出生起就一直是李妾姬养着,空有殷家小姐的身份,却总是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跟这样精明市侩的人争锋相对,就算占理也不讨好。所以梵妙这才示意殷梦园别说了,虽都是姐妹,但未来如何还是要看自己造化。
马车停下,嘈杂的恭祝声不绝入耳。
“瞧不起谁呢,哼。”殷莘莘没错过梵妙的小动作,冷哼一声提着裙子就下了马车。
“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高高在上什么都不听,你劝她还讨嫌呢。”梵妙抿唇,清丽的眼眸带着无奈。
“到底是自家姊妹......”
“看她那样,她有把我们当成姐姐吗?”梵妙摇头,不愿再多说,只能点到为止:“有些事做得再好反而成了自己的过错,姐姐还是莫要理会她。”
殷梦园皱眉,似乎并不赞同梵妙的话,并且觉得这话有些太过于冷血。
梵妙微微叹气,她知道大姐性格执拗,便不再劝阻。
还是那句话,同为姐妹可以互相帮衬,但终究还是要看自己造化。
两人下了马车,跟在老夫人和张氏身后道贺。张氏跟庆侯夫人的二姐曾是闺中密友,有这一层关系在,二人见面时不由得多聊了几句。
梵妙看到了襁褓中的庆侯世子,长得白白胖胖像糯米丸子十分可爱,手上还抓着一把精致的小玉锁。结果这小家伙睁着玛瑙似的眼到处看,突然伸出手想要抓住梵妙胸前挂着的玉锁。
“诶,你这小子,真是贪心。”庆侯夫人抓住自家儿子宛如莲藕般的糯手臂,娇笑道:“这家伙就喜欢闪闪亮亮的东西,跟个女孩一样。”
“那你可得把自己的金银珠宝给收好啰。”张氏打趣。
“他先前看到裴家三郎的玉锁,伸手就抢,现在看到你家姑娘的玉锁也想抢,小小年纪就如此霸道,以后肯定不好管。”庆侯夫人叹气。
她跟庆侯是老夫少妻,庆侯老来得子,自然对儿子十分娇宠,庆侯夫人已经开始惆怅自己的儿子未来会被宠成混世魔王。
“不过小世子手上的玉锁倒是跟妹妹的玉锁很像。”殷少夫人刘儒墨来回打量,得出结论。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仔细一瞧,果然这两个玉锁不管是从材质还是样式来说都十分相像,若不细细辨别还真会弄混。
“这玉锁是裴家三郎的祖传之物,很是珍贵,我待会儿要还给他。”庆侯夫人狠心抢过儿子手上的东西,转身交给一旁的婢女。
心爱之物被抢走,小世子“哇哇大哭”,奶娘连忙轻哄。
梵妙帮不上忙,也觉得自己站在那儿很多余,于是拉着大姐殷梦园去花园里找其他小伙伴们聊天,至于殷莘莘......这家伙早就不见了踪影。
女眷们都在花园里吃席听戏,大家聚在一起聊的不过就是院内四角这么大的天地。比如谁谁谁家的公子长得好看,比如谁谁谁又纳了美妾,又比如谁谁谁跟谁谁谁定了亲事。
“诶,听说王家小姐刚嫁过去没几天就被婆家立规矩,天天到祠堂抄女戒。”
“这有什么,总好过李家小姐吧。她刚嫁人一年,肚子没动静,结果第二天丈夫就把怀了孕的青楼姬子抬为妾。跟妓子共侍一夫,多丢脸啊。”
“妻为夫纲,嫁过去再多的苦都只能自己吃。回到娘家还要充脸面装阔绰,实在是太难了。”
宴会上的果酒有些上头,在微凉的晚风中,梵妙觉得心闷。她看了一眼还在跟周边姐妹相谈甚欢的殷梦园,然后起身到湖畔边吹风。
“小姐,没事吧?”婢女轻蝉跟在身侧,忧心忡忡。
她身量苗条,要比梵妙高半个头,但是走起路来却悄无声息。
轻蝉不是普通婢女,不仅忠心耿耿还武艺高强,医术了得。她原本是九梦山的侠女,被敌人所害后命悬一线,幸得梵妙所救。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轻蝉认了梵妙为主,并发誓终生效忠。
“没事。”梵妙摇头,小脸有些苍白。
她低头看着掌心,纤纤玉掌上细腻无瑕,毫无疤痕。这是十六年来养尊处优留下的富贵,而今后她将继续为这沉重的富贵献祭自己的一生。
“轻蝉,你以前有想过嫁人吗?”梵妙轻声问,耳畔边的碎发扬起。
“没想过。”轻蝉摇头,“我只喜欢练武。”
轻蝉的回答在梵妙的意料之中,可她却迷茫望向湖心,眼神惆怅:“我也不想,可我不得不想。”
身在世家,梵妙背负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殷家的荣耀。
殷老爷野心勃勃,三品官职绝对不能满足他,而他的子女则是步步高升路上最好的垫脚石。
梵妙曾偶然间听到张氏跟其贴身婢女说起过自己的婚事,话里话外都表示殷老爷要求梵妙至少要嫁给皇室宗亲,这样才能为殷家日后铺路。
她到底是女儿,还是交换的物品?
梵妙眼角湿润,她用指尖刮了刮眼角,不经意间拭泪。
“小姐,不如我带你走好了。”轻蝉握住梵妙瘦削的肩膀,认真说。
“我走不了,我跟你不一样。”梵妙摇头。
她怎么能走,她要是走了,张氏怎么办?但她也不会认命,或者说是她并不愿意为殷府做到牺牲自我这一步。
“那小姐你打算怎么做?”轻蝉疑惑。
“我的路向来只掌握在我手里,谁都做不了我的主。”
夜幕降临,湖畔边温度降低。梵妙跟轻蝉往花园的方向走,但却快要靠近假山时,轻蝉停住了。
“有人。”轻蝉压低声音。
“人?”梵妙狐疑,但她很信任轻蝉,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警示。
随后轻蝉快步把梵妙拉走,二人躲在巨大的梧桐树下,茂密浓郁的影子把她们遮得严严实实。
“你真的要娶裴家女吗?”一个女声在哭诉。
“这是父皇下的旨意。”男声略微无奈。
听到“父皇”二字,梵妙心里一惊,心说她们竟然在偷听皇子的墙角。
“那我呢,我算什么?”
“初瑶,你等我,我一定会娶你的。”男声非常痛苦。
“娶我?”女声绝望说,“你娶了江家女就娶不了我了,你是要纳我为妾啊。”
要素过多,梵妙听得心潮澎湃。在她认识的世家小姐中,闺名“初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四品大臣容侍郎家的小女儿容初瑶。
随后就是一些暧昧的声音,丝绸衣物摩擦声如靡靡之音,其中还伴随男叹女喘。梵妙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凡是牵扯到皇子之事还是远离为好。
于是她让轻蝉带自己走,轻蝉点头,揽住梵妙后腰施展轻功,二人悄无声息离开假山,最终停在竹林里。
这里距离假山也不算远,但仍属于安全距离。不多时假山那儿传来了女子的惊呼,就一下后立刻消失,仿佛刚才是错觉。
“不好,我们赶紧离开。”
梵妙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夜幕中假山那边又飞来了一个人影。对方轻功十分了得,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竹林里。
来人身着玄色衣衫,墨发束起,英姿飒爽中带着浑然天成的温润矜贵。只是他眼角微红,呼吸凌乱,步伐不稳,似乎有些难受。
轻蝉捂住梵妙的嘴,两人同时放缓呼吸。中了药的来人意识开始模糊,跌跌撞撞朝一侧的院落走去。
是他。
梵妙看清那人后,眼里闪过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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