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一脚踏进魏国公徐毅的书房,抬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舆图。这样的一张地图在古代是非常珍稀的,一般家庭绝无可能拥有,她也没机会看见。
走近了细看,舆图上除了大梁的美好江山,还有各个兵所,行军打仗的道路,当真是难得一见了。
徐毅见她对舆图好奇,笑笑道:“你一个姑娘家,又不出去行军打战,看那个没用。过来,我有要紧事同你商议。”
对这位侯爷琳琅还是很尊重的,她规规矩矩地在圈椅中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抬头看向他,等着他说话。
徐毅道:“我们大梁官员的俸禄是粮食和钱币各半,作为一等的侯爷我每年有五千石的俸禄。这么多大米就自己家吃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完的。早年我常将自己的俸禄充作军粮,但今年皇上命我出军西北,给了我充足的军粮,因而这些粮食就可以自用了。最重要的是,这些年为了救健淳掏空了家底,我不得不卖些粮食来换成银钱,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这段话中琳琅听出了两个重点,一是这位侯爷要上战场了,二是他家没银钱了。
她想了想问道:“侯爷是急着用银钱吗?不知现下需要多少数目?”
徐毅道:“我刚领了俸禄,眼下五千石粮食都在郊外库中,除此之外还有五千两银子。这些银钱用到我回家应是没有问题,你若是有心帮我卖了这些粮食,可慢慢来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字面上的意思琳琅听明白了,里头有些关窍她就想不通了,按理京城中也不止她一家粮食铺子,发给一等功侯爷的粮食也绝无可能是劣等粮食,徐毅为什么要找她?
徐毅见她眼中疑惑,进一步解释道:“说起来惭愧,偌大一个魏国公府却没人主持中馈。大夫人余氏家中已无家底,她和我的银钱都用来给健淳治病了。我也不好找其他妾室要银钱,这一趟出去,我若是身无分文只怕行军路上万一遇见什么事……”
所以他之前的话只是客套,说到底还是要问她要银钱了。
可她也不能太亏了。
琳琅斟酌着慢慢说道:“您的粮食交给我这边慢慢卖出去,我可拿出一万两现银给您,再多恐怕就没有了。您的五千两俸禄也带着……那您走后,府上这么多人还要用银钱,我还年轻,这事您有什么打算?”
魏国公好像很看重琳琅,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说道:“我的儿子中只有小五最争气,这次出征西北我打算带着小五一起去!我跟你说实话,我这侯府看着好似家业很大,实则是个空壳子,连个铺子、田庄都拿不出来了。我也不白拿你的银子,先打个欠条予你,待我回来后再慢慢清账。我能给你的就只有手头这些粮食了。我走后能不能劳烦你看顾这个家,我知道你能办到的。”
琳琅一噎,这是她没想到的。
她喃喃地道:“您要去多久,若是府里头缺银钱,我可以每月送些过来,五千石粮食起码能卖三千两银,足够支撑到您回来了。您大概要去多久?”
“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徐毅道:“出征前我要做些准备,所以并不是马上就离开,算算日子起码要月余。明日我就叫府里头的管事来见你,把各处的对牌交过来,你有事可以找我。夫人若是为难你,你看在她刚丧子的份上,不要同她太过计较,等我回来再说,可好?”
话说到这份上,琳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权且应了下来。
看来徐府的嫡长子虽然故去了,她短时间内想撇清关系只怕也是不能够了。
翌日,琳琅刚起身,珍珠就悄悄过来说道:“小姐,外头来了好几个管事,说是老爷让他们来的,都在外头候着等您呢!”
还真来了。
琳琅道:“你出去问问他们用了早饭没有,若是还没用就带去小厨房吃饱了再来。我也要吃饭的呀,总不能饿着肚子办差。”
珍珠好奇地看着她,就差没问出口办什么差事了。
琳琅还没同她们几个说,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魏国公府的三位管事一直跟着老爷徐毅办差,一早起来突然被告知往后都要跟着这么个小姑娘办差,心里头都不是个滋味。徐毅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心里盘算的小九九,他们只知这几年大夫人一直当拿下中馈,老爷一直把持着手头的银钱没放手,不晓得现在是怎么想的。
年岁最大的徐管事听小丫鬟来通知叫他们先去小厨房里用饭心里就犯嘀咕。他今年快五十岁了,年纪大了,起身就早。老爷徐毅不管什么时辰安睡,一大早必然起来打拳,这些年风雨无阻天天都一样,也没有这时辰还没用饭的道理。
他们三个管事习惯了,刚吃饱肚子哪里还吃得下?
小姑娘这会子叫他们去用饭,很明显刚起身,还没用饭。
年纪最小的严管事嘴最碎,他絮絮叨叨地道:“老爷这么多年都没纳过小妾,难不成如今年纪大了,惦记着人家小姑娘想把人收房?可人好歹是刚给大少爷冲喜过,说起来也算是夫人,这要是成了老爷的小妾,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啊!不过大户人家的事情谁知道呢!我听说那个小姑娘是个庶姑娘,和大少爷也不是实质上的夫妻,我们老爷要说起年岁也不算太大,又是王侯,给他当妾总好过一辈子当个小寡妇。”
三人中李管事为人最是稳重,他四下看看,压低嗓门道:“这里还是夫人的院子,现下虽瞧着无人,可隔墙尚且有耳,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若是吃饱了撑着了,就找个地方安静坐着等等,说是叫我们去用饭,无非就是等一等的意思。今儿是头一天,老爷叫我们过来侍候,你话这么多,想吃军棍不成?”
三位管事一起去了小厨房。
李妈妈过来问了两句,听说他们都已经用过饭了,就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热茶,好言宽慰道:“我们小姐用饭很快,你们安心稍坐片刻。”
琳琅用了饭,把三位管事叫过来一问,才知道徐毅只和他们说了往后要跟着她办差,具体办什么差事一点没说,也就是说粮食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去运,他们一概不知。
这位侯爷出去打仗也不和底下人交底吗?
琳琅看着他们三个不知道说什么好。问了半天,最后得知三人平常都不插手后院的事情,老爷有事就喊他们去办,无事就呆着喝茶,听起来闲得慌。
想让她办事却不告诉她粮食究竟放在哪里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逮着她吃白食,这可不成!琳琅盘算着,幸好一万两银票到目前为止还没给出去。
胡思乱想的当口,徐毅带着两名副官从外头走了进来。他进了门就干脆利落地说道:“让你的丫鬟去找个暖和的披风来,你和我出城一趟,看粮食去!”
正好,琳琅顺势把三位管事也叫上了。
路过米粮铺时,又叫上了几位大掌柜一同前往。
几天后,余氏和奚姨娘都收到了消息,老爷把粮食都交给了小丫头施氏,以后是施氏把持后院了。琳琅当面说过几次自己改姓薛了,但没人把这话当回事。在余氏和奚姨娘的心里头,她就是破落户齐国公家的庶女施琳琅!
徐俊枫从爹娘那里也得了消息。
这事比他自己要上战场还要令他心烦。
他很清楚余氏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实则一肚子坏水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些年不知给他娘亲使了多少绊子,要不是她的亲儿子徐健淳身体不争气,要不是奚姨娘手头有银子,说不定早就在魏国公府活活饿死了。
小丫头年纪还那么小,哪里会知道府里头有多少弯道。不说别的,光是底下那些婆子、丫鬟、老管事,哪个是好的?谁都有可能踩她一脚。
徐俊枫越想越担心,他在房里坐了半天,终于憋不住出来找人。
琳琅正在屋里头听严妈妈说家里头月银的事。要过年了,谁都不想手头空落落的,没两天就把数目写齐整了拿上来。琳琅瞧了个整数,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从前小门小户拿死工资过日子,脑子转不过来当现在还是那样呢,哪知这么多人一个月要发三百多两月银,换成RMB是好大一笔钱。
本来还想额外再发点红包,加上去就更不得了了。
细究半天,算了,自言自语了一句,“是时候打开格局了。”
提着毛笔正要签字,跑腿的小厮进来回话,“夫人,五公子在外头候着您,说是有要要紧话。”
琳琅瞧了一眼外头,稀稀拉拉下着针尖般的毛毛细雨。
这天气出去作甚?
她吩咐小厮,“叫五公子进来说话,在门口等着作甚,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你告诉他,我可不陪他吹冷风,有话进来说。”
过了一会儿,徐俊枫一脸别扭地进了门,张口就道:“我下个月就要走了,你什么时候请我出去吃碗馄饨?”
琳琅简直反应不过来。
他的要紧话就这?
她转头吩咐珍珠,“你去小厨房里跑一趟,就说我想吃馄饨了,叫李妈妈现烧两碗过来,要纯猪肉馅的小馄饨。”
“我要出去吃。去你上回请我的那个摊上吃,你少随便糊弄我!当爷是没吃过馄饨吗?”徐俊枫黑着脸,意气用事,“今儿你不请我,我就和你结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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