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去好久,周思弦瞧着低着头陷入沉思的琳琅低声道:“我一直当你是胡说,随便找个理由诳我的。昨夜我还梦见我娘亲,她在前头走,我在后头跟。茫茫的大雾,跟着跟着就找不到她了,我慌慌张张地醒来,总觉得是因为我没杀了你,她心中不满,才隔上几日就入梦来寻我。”
有时间琳琅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听了周思弦的话,她立刻就反应过来,“所以你才坚持要带我去泉州?你想半路上杀了我!”
周思弦看她一眼道:“我还没想好。”
眼神竟是意外的温柔,像是春水一般带着微微的荡漾。
琳琅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激烈的跳动起来,也不知是因为他的温柔,还是因为他的心思叵测。他想杀了她哎,她以为他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可显示心里那道坎还没迈过去。
两人沉默了半响。
琳琅把自己的手指头绞成了麻花,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虽说你想杀我,可我还是想同你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袁海天的话。世上哪有人这般草率就在一起的,这也太假了。”
周思弦道:“我倒是有几分相信。恩师颇有几分文人气,他对易经推崇有加,相信人与人之间生来有缘份。我跟了他有些时日,也相信,有的人一见之下就污人眼目,有的人见了叫人心生欢喜。这些都是天生的,半分强求不得。”
不知怎的,琳琅就想到自己身上来了,暗自揣测,那她在他心里是哪一种呢?可这话她是不敢问出口的,在感情上她特别怂,从来也没有勇敢过。
马车哒哒哒往前跑,一直跑到了北城门前。
兵营中的马车一字排开,足有二十几辆。每一辆马车边上都站着两名兵士,领头的是一位副将,见周思弦的马车到了,上前几步行礼道:“周大人来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他说着朝右前方看了一眼,那里停着三辆马车,马车边上站着好几名仆妇,看样子是夏家的人。
琳琅掀起车帘看了好一会儿,见周思弦在前头和副将交谈,趁这机会悄悄下了车马,上了后头自家的马车。她不想一直坐周思弦的马车,再怎么着都没自家的马车坐着自在,她可不想一路上都拘着。
她这里一上马车,珍珠就伸手过来扶她,笑着说道:“还以为您要一直坐周大人的马车呢,刚才李妈妈还说等马车停了,要给您送些吃食过去。我就说咱们备了暖壶,热茶好歹也要喝一口才舒坦。”
琳琅刚想接话,就听李妈妈低呼一声道:“这是哪家的姑娘这般不知羞耻,小姐刚下了马车,她就坐上去了。周大人拦着她,竟还硬是挤上人家的马车!”
“啊!还有这样的事?”珍珠也顾不上侍候主子了,连忙头伸出去看八卦。
琳琅顿觉啼笑皆非,马车的窗棂就那么点大,这会子就被两个人头挤满了。说实话,她也很好奇,想看看夏家姑娘长得什么模样,周思弦脸上又是什么表情。
两人还没看够,外头马车夫老金喊了一声,“小姐,坐稳了,要出发了!”
李妈妈连忙放下马车上的窗帘,只听得马儿阵阵嘶鸣,尘土飞扬,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陆续出了城。
前头都是兵士,打马前行的速度非常快。琳琅坐的马车只有一匹马,好在也是骏马,勉强赶上了。但一路上就非常颠簸。好在李妈妈她们有先见之明,准备了好几个坐垫、靠垫。身体不算太累,水却不敢多喝了,琳琅也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停下来休息,只能和李妈妈她们聊聊天,渴了略微抿一口茶渡过。
这么着,一路前行,眼看日头升上中空了,马车进了一个县城里,停在了一家客栈前。
所有人停下来休憩,琳琅被分到了一间房,在屋里头解决了三急的问题,珍珠出去找店家要了热水来擦脸,随后就有人送了饭菜上来。她吃饱喝足躺下来休息了一刻钟,外头就喊着要走了。
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恰好碰见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姑娘下来。
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乌黑茂密插着一支金步摇,身材窈窕,长得白皙而秀丽。她穿着一条青色镶金丝边的马面裙,个头比琳琅高了半个头。路过琳琅的身边时斜眼看她,一脸不屑的表情。
琳琅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几个人挤过她们身边,先一步下楼时,珍珠站在琳琅身边都气炸了,气呼呼地道:“小姐,她是不是有病?咱们怎么她了,这表情什么意思?”
李妈妈总归老成些,叹气道:“她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小姐,论起来和咱们差的不是一点、二点。齐国公府本来名声就不好,如今还被抄了家,我们小姐还是庶女……出门之前夏大人肯定同她说过我们小姐了。”
琳琅本来也不太高兴,细想想何苦同人家争这闲气,没这必要。
上了马车,又是一下午的颠簸,到了黄昏时分,马车进了一个大城。他们在城里一家客栈歇息,琳琅下马车的时候听周思弦交代底下人去换文书。出于好奇心,她很想走过去问问他,古人出门去哪里换文书,怎么换?
还没等她走过去,夏家姑娘已经先一步走到他面前,用撒娇的语气问道:“思弦,我们晚饭用什么?我爱吃鱼,你命人做条鱼来吃好不好,要刺少的。”
周思弦语气冰冷地回答她:“你可以命你的仆妇吩咐厨房,无需找我。”说完就自顾自忙活了。
琳琅站得远远的,莫名觉得好笑。
她身边的珍珠更是直接噗嗤笑出声来,李妈妈一把拉着她就走。
琳琅不管她们那么多事,自己拿了银钱叫李妈妈去厨房里头点菜,又让珍珠跑腿去外头买了果子、点心回来吃。珍珠也是个吃货,见琳琅没说买多买少,就捡着好吃的买了一大包,里头甚至有一壶果酒。
琳琅一壶果酒喝了半壶,脸蛋都喝得红扑扑的。
她吃饱喝足后扶着木楼梯上楼,天色已暗,珍珠提着一盏八角宫灯跟在身后。春风吹来,灯火闪闪烁烁,忽明忽暗。
琳琅住的客房在楼梯间的尽头,她正要进门,惊见有人站在一旁。他穿着一身明白色的杭绸暗花纹长衫,一头乌发披散在肩头,玉白的肤色透着莹莹的光芒。
瞧着美则美矣,仙气过剩,有些吓人。
琳琅忍不住骂他,“你在这里吓人呢!这天气穿得这样少,是不是想得了风寒让夏家姑娘好生哄着你!”
周思弦口气淡淡地道:“怎的,你还认得我?我当你目中无人,都想不起我来!”
跟在琳琅身后的珍珠闻言手一抖,八角宫灯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琳琅连忙提起宫灯,小小地凶她,“你怕什么,他还能吃了你不成?把灯提稳当了,里头的蜡烛烧到边上可是会着火的,万一真走水了,麻烦可就大了。你先回屋吧,我和周大人说上几句话就进去。”
珍珠低着头进了屋。
琳琅走近提着灯,站在房门口。
宫灯照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与周思弦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琳琅以为周思弦等在这里,肯定有话要和她说。谁知周思弦直愣愣地看了她一刻,转身回了屋。琳琅呆了许久,半响反应过来,他就住在自己隔壁房中。
翌日他们继续前进,一路走走停停,二十日后进了福建地界。
天气变得越来越暖和,琳琅她们几个都庆幸严妈妈有先见之名,让她们带上了几身薄春衫,要按着李妈妈的想法,过了端午节还要冻三冻,哪里有必要带这么薄的。
琳琅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襦裙,上身披着一件短短的罩衫。襦裙腰身以上的位置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走起路裙带飘扬,非常的灵秀好看。
珍珠心灵手巧,替琳琅梳了一个双丫髻,两边都别着重瓣的绢花,这样的装扮分外的有春天的气息。
她从客栈中走出来时,正好碰见周思弦站在门口。
周思弦正和副将说话,抬头瞧见琳琅这一身装扮,眼睛亮了亮,低头和副将说话,抬头又多看了她一眼。虽然不曾多说什么,但是其中的意趣任谁都看出来了。
琳琅提着裙摆准备上马车,临上马车前一眼看见了夏家姑娘刀子似的目光,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不知怎的,琳琅抖了抖身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李妈妈和珍珠也看见夏姑娘的眼神了。
三人在马车中坐下,李妈妈道:“她们是不是没带春衫,夏姑娘这么爱美,日日都换一身衣裳,偏巧今日小姐穿了春衫,她却还是前几日那身淡紫色的袍子,倒也不难看,只是今日我们小姐打扮得太出挑了,有些招人嫉恨了。”
珍珠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她是怕周大人多看咱们小姐一眼。可周大人是这样肤浅的人吗?倘若他喜欢的是夏姑娘,咱们小姐穿什么衣裳都没用。”
琳琅笑道:“是你的手艺太好了,这发饰我都觉得有些难为情了,又不是小孩子。明日你给我梳个老成些的。”
珍珠正欲接话,忽觉马车一阵颠簸,掀起帘子朝外看,发现她们行驶在一条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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