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九十六. 晨光与心语

刘奕羲站在观景台边缘向外望,四周无人的空旷中,风在耳畔穿梭,林海漆黑如墨,只偶尔有一两点星光穿透云层,从天顶斜斜洒下,落在远处被雾气包围的山脊轮廓上。

什么都看不清,但他们知道,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下的,将会是最令人屏息的等待。

她站在那儿没动,祁祺走近一步,把手里的毯子展开,从她背后替她披上,动作像风一样轻。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笑得比山间第一缕光更暖。

观景台上风微微大了一些,刘奕羲裹紧了披在肩上的毯子,坐在观景木台边缘,静静看着祁祺动作利落地开始布置设备。

他将三脚架从包里抽出,啪嗒几声打开卡扣,调整高度和角度,然后从相机包中取出黑色的单反,娴熟地固定在云台上,镜头缓缓转向东方天际尚未破晓的方向。

他侧身半蹲下,调整着脚架与地面之间的水平,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与沉睡中的光线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刘奕羲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晨雾未散,光还未亮,只有他整个人隐在黯淡天色中,像一块缓慢加热的石头,在等待太阳点燃他的剪影。

不多时,祁祺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露水痕迹,朝她走过来。

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纸袋,递给她:“你这么早起来,饿不饿?我给你准备了点小零食。”

刘奕羲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块草莓蛋糕、一小袋焦糖坚果,还有两个小巧的柚子味软糖,甜味几乎透过纸包装飘了出来。

“还有这个。”他又从侧兜掏出一个保温杯,温热的雾气透过金属外壳轻轻拂到她指尖,“早上泡的茶,你喝一点,暖一暖。”

刘奕羲看着他,将保温杯接过来的时候,指尖轻轻触到他掌心。那一刻她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她低头抿了一口,是带点甘香的桂花乌龙,热度正好,香气温柔,像这个清晨,也像他。

“谢谢。”她轻声道,却不只是谢茶水。

祁祺摆弄完所有设备,又确认好取景方向,终于松了一口气。刘奕羲这才将毯子往旁边掀了掀,抬眼看他,朝他轻轻点头:“一起坐着取暖吧。”

祁祺笑了一下,没多说,坐到了她身边。

毯子微微鼓起,被风吹得一角轻扬,而他们的肩,却在那一瞬贴近了些许。

四周仍沉在夜的尾音里,但东方的天际,已经悄悄泛出一点点蓝紫的光痕,像一滴浅墨晕开在宣纸上。

他们谁都没说话,直到那一抹光慢慢爬上山脊轮廓,刘奕羲轻声问:“你很习惯早起?”

祁祺看着前方云雾渐腾的山谷,声音不急不缓地道:“小时候其实特别讨厌早起,怎么叫都叫不醒。后来是我奶奶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转头看她一眼,嘴角微微弯起:“她说——‘小晨啊,早起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事在等你去发现。’”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试着早起了。最开始是为了不辜负奶奶的话,后来……真的爱上了这些清晨的样子。”

他顿了顿,轻轻笑了一声:“等工作以后,更是几乎天天早起,拍过很多地方的日出,每一个都不一样,但每一个……都让我觉得值得。”

刘奕羲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侧头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一层安静的光。

她想,原来他看到的每一个清晨,都不是偶然。他选择的,不只是早起,是认真地去面对生活的每一个开始。

而她今天,能在这样的清晨,与他并肩而坐,听他讲小时候的故事,喝他泡的茶,感受他身上的温度——她忽然很想说些什么,也很想更靠近一点。

两人并肩坐在观景台的小平台上,毯子的一角被山风轻轻掀起,像天边尚未揭开的晨光。

东方的云层在暗色中微微发亮,仿佛有人悄悄点燃了一道极细的金线,从地平线后缓缓缝合天与地的分界。

先是浅紫,再是银蓝,再是淡淡的玫瑰色。一层层铺陈开来,像极了光的水面,被谁温柔地搅动,渐渐泛起涟漪。

远山的轮廓清晰了些,密林之间浮出白色的雾带,那不是地上的雾,而是从山谷深处缓缓升起的云海。它翻滚着、荡漾着,一点一点向高地靠近,像一场没有声响的潮水,悄悄将世界托起。

刘奕羲看着那云海,一时竟忘了说话。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柔软得不真实,广阔得不可言说。而她就在这里——与他一起,在这个连风都小心翼翼的清晨,看天地初醒,看日光出走云层,去亲吻那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她偏过头,目光还留在云海与山影之间,轻声问:“你的小名,是叫小晨吗?”

祁祺转头看她,眼里有一点意外,但没有遮掩,点了点头:“是啊。”

“因为我出生那天,是早上六点多,太阳刚出来。我妈说,那是她人生里最亮的一道光——所以就叫我小晨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高,但眼神是温的,像那初升的阳光,不炽热,却悄悄照亮心底。

刘奕羲“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只轻轻应了一下,像是把这个名字轻放进了心里,慢慢酝酿着什么。

她目光仍望着远方,嘴角却缓缓扬起一点点弧度,像山谷间尚未被光照透的晨雾,藏着静默的情意,缓缓升腾。

天色渐亮,东方天际如被谁轻轻拉开帷幕。

白马的山谷慢慢从夜的怀抱中苏醒,光的边界一点点延伸,最初只是微弱的金,继而是灿然的橘红,如一缕缕绸缎,轻柔却无法忽视地铺洒下来。

远山起伏之间,那片云海终于完全显现出来。

它仿佛从山谷深处悄然升起,如同梦境中缓缓流淌的白绸,翻卷着、起伏着,像世界最柔软的一场潮汐,在大地之间无声漫延。

它缠绕在山脊、悬浮在林梢,像天地之间的气息化成了可见的形状,温柔却壮阔,洁白却有力,仿佛连日光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不敢惊扰这浩渺的静美。

刘奕羲看着那云海,在光的照耀下轻轻翻腾,心口竟像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拉住祁祺的袖口,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的颤音:“这也……太美了吧……”

她的眼睛里全是天光与雾色交融的波动,那一刻像个真正的旅人,也像个正在沦陷的人。

“瑛子和舒凯他们不来……真是太可惜了。”她转头看着祁祺,语气里满是真心。

祁祺轻笑了一下,侧头望向镜头,“我刚刚都拍下来了。等回去,让他们跟着照片过过瘾吧。”

他话音刚落,刘奕羲却忽然静了下来。

晨光缓缓洒落,在那片光影交错里,她的睫毛上映着金色,眼睛望着他,忽然像下了某种决心。

她转身,轻轻唤了一声:“晨晨。”

那声音不高,却仿佛天光破云那一刻,带着某种令人措手不及的温柔,落在他心上。

祁祺一怔,来不及回应,就见她悄悄转过身,身子微微倾向他,毯子轻轻滑落一角。她抬眼看了他一瞬,便在晨光尚柔的这一刻,贴近他,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那是个很轻的吻,却带着笃定的温度,如日出第一缕光,浅浅一抹,却照亮了整个清晨。

他怔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错愕的不只是这个吻——更是那一声“晨晨”。

她缓缓坐直,往后拉开一点距离,耳根红得几乎透亮,脸颊也因羞意染上一层明艳的绯色,像被初升的太阳轻轻吻过。

刘奕羲低下头,小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答案吗?我现在给你了。”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山风吹散,却温柔得足以在他耳中长久回荡。

祁祺看着她,那一刻,他所有的摄影器材、镜头、快门都失了效。

他只想,用眼睛和心,把这个瞬间,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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