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东故便同东瑾一起,一刻也不停地前往了护国公府,急得好像是背后有什么在撵他们一般。
除此之外,还备了不少厚礼。
往常来往时,何曾如此客气过?
东瑾望着那不停搬动箱子的小厮们,微有沉吟。
莫不是近来阿父官场上遇到了什么难事,现下有求于护国公了?
他几次张口想要询问一二,但东父只顾着张罗小厮将箱奁安置在马车上,没留意到他半分,东瑾便也没能问出些什么。
同为身居要职,为陛下排忧解难的官员,自是同住京中,用不了多久,东府的马车便行至了护国公府门口。
得知自己多年老友前来,护国公纪岩早早便出来相迎,打眼儿一见东府的马车,更是笑逐颜开地往前走了好几步。
“东大人这般繁忙,今日倒是得空来我这处坐坐了?”
见他出门,东故也忙提了袍角,在东瑾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亦是乐呵呵道:“你这老匹夫又打趣我!”
纪岩拍了拍他的肩,一转头却见东府来的小厮正急急忙忙地从马车上,将一个个分量十足的箱子往下搬。
“这是?”他不解地看向东故。
东故闻言没回话,只往东瑾那处望了一眼,似乎意有所指,随后又收敛神情,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摆摆手道:“进去说,进去说。”
只这一眼,便让东瑾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莫非今日来护国公府,是与他有关?
几人一同进了门,可脚下刚一迈入门槛,便觉一道劲风袭来,眼前银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锐利地擦着耳朵而过。
东瑾瞳孔一缩,忙将身前的东父向后一拉。
东父亦是心惊肉跳,被他一拽,向后趔趄了几步,若非有东瑾扶着能稳住身形,只怕他现下已然狼狈地栽倒在地了。走在旁边的纪岩眉目一凛,眼疾手快地抬脚,将那闪过来的残影踢至一边。
伴随着“咣啷 ”一声响动,空气中有几缕孤零零的,掺了银丝的头发徐徐落下,不远处一柄利剑被击落在地。
东故:“......”
东瑾:“......”
一抹青得如春日湖水的身影俏丽身影跑了来:“对不住对不住,方才练剑手腕一时脱了力。”
纪之肴小跑而来,略显英气的脸上此时满是愧色,一见自己冲撞的人是东故,更是吓得瞪大了双眼,紧张而缓慢地将视线往纪岩那处挪去。
还不等她瞧清纪岩现下的神情,耳边便响起如虎豹嘶吼般的叱骂声:“你个小兔崽子练剑怎么不小心点?!”
这声音铿锵有力又洪亮,激得在场之人皆是浑身一震,纪之肴更是转身抬腿,动作一气呵成,下一瞬便能利落地拔腿就跑,只可惜她腿不比纪岩的长,步子也不如他迈得大,还没跑出两步,便被揪着衣领拽了回来,拎到了东故面前。
“给我好好赔礼道歉,莽莽撞撞地像什么样子?!”
“东伯伯,对不起......”她蔫儿巴巴地张口道,这在他人震慑下才表现出来的乖巧,好似一只垂着尾巴,耷拉着耳朵的小老虎一般。
东故看着他们这鸡飞狗跳的一家人,心下犹疑好半晌,还是客套回道:“不碍事,孩子欢快些是好事,莫要压抑了她的天性。”
见东故没在意这事,纪岩才松了口气,但那眼睛依旧瞪着纪之肴,还不忘小声威胁了句:“等会儿再收拾你!”
纪之肴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一转头才对上东瑾那颇有些无奈的眸子,她尴尬地咧嘴笑笑。
“进去罢。”他温和开口,并未因刚才之事怪罪半句。
*
正厅之内,东故喝下口热茶,将方才那心头的惊悸压下去了不少。
他垂眸神思片刻,护国公家的女儿虽是鲁莽冒失了些,但没什么城府,心眼儿也少,想来若是将她娶进门,倒不是个爱生事的,也是解决眼下困境最合适的人选。
这般一思索,在和纪岩聊了些许朝堂之事后,东故便也进入了今日前来的正题,他捋捋胡须:“我现下老了,不中用了,唯一的指望便是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了。”
“东大人你这是哪里的话?”纪岩忙劝道,“东瑾才华出众,将来自是不可小觑,你何必如此自谦?”
东故听出他言辞之间,对东瑾尽是赞赏之意,望着东瑾的目光也是不加掩饰的慈爱,便心下了然,顺势道:“既然你这般看得上他,那不如......”
他目光一转,缓缓落在了正默然饮茶的东瑾身上,将还未说出来的那半句话扔了出来。
“不如许给你家阿肴做夫婿如何?”
他这话一出,屋中之人皆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都未曾想过他是为这事而来。
东瑾一愣,好似因他这一句话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之中,心下空落落的,手上一松,杯盏应声落地,摔成瓣瓣碎片,些许茶渍溅上了他一尘不染的袍角。
“这......”纪岩看了下屋中两个小辈的反应,不论哪个皆是面色惊愕,有的只有惊吓,没有一人有丝毫喜色。
他话间迟疑道:“怕是突然了些,这种事总得问过孩子们的意思不是?”
纪岩有心询问东瑾他们的意思,东故却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岂有不从的道理?”
他回答得笃定,不止因这一层浅显的古话,事实上这近二十年来,东瑾长到这么大,还从未忤逆过他的意思,他便也理所当然地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全然不曾问过他的意愿。
本以为这次,东故亦能将他这与东府未来息息相关的婚姻大事,也毫无差错地定好该走的去路时,却突然被东瑾出声打断。
“阿父。”东瑾垂眸望着那摔得四分五裂的杯盏,在东故看过来时,抬头定定地望着他,语气难得带了些许固执,“这亲事,我并未点过头。”
场面一时分外寂静,东故面上的笑容有片刻僵硬,而后很是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东瑾神色不变,直接道:“孩儿现下还没有成亲的念头。”
“你再说一遍!”东故声音扬高了几许,显然是在发怒的边缘而极力忍耐。
气氛变得格外紧张起来,纪岩忙开解道:“你要这般着急,小辈们长大了,自然也有他们的想法。”
说着还推了身边的纪之肴一把:“兴许这里太闷了,你同东瑾先出去逛逛。”
眼下这父子二人因此事闹得这般不愉快,再这般下去定会争执不断,那场面岂非一同难堪?
纪之肴显然也不太习惯和这般面色沉沉的东瑾相处,但纪岩发了话,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带出去。
方才那事定是让他很是不快,跟在他身边,好似空气都冷凝了不少,倒让纪之肴局促起来,她望了望四处寂寂的院子。
若是再和他一起走在分外幽静的庭院里,只怕她是什么时候冷死的都不知道,纪之肴忙指了指门外:不如我同你去街上转转罢,那里热闹也好排解心中困苦。”
东瑾不置可否,只默默迈开步子,往门外去。
对他而言,哪里都是一样的。
街上尽是摊贩们的叫卖声,与路人的交谈声,这分人间烟火气,倒是将两人之间那坚冰般冷硬的氛围冲淡了不少,纪之肴心下也轻松了许多。
一出来便被路边的各种小食吸引住了视线,跟着东瑾一道走,一道眼巴巴地往两边看。
“若是想吃,就直接去吃罢,不必管我。”瞧出她的意图,东瑾也没什么硬要拘着她的意思。
现下他脑子乱得很,或许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能更好些。
“真的?”
闻言,纪之肴望着路边摊,眼睛更是放起光来,正打算不管不顾地抬脚离开,却突然听到一声难掩喜色的呼唤。
“东瑾!”
这是道嗓音极其娇媚的女声,纪之肴步子本都迈开了,却又因着这个声音停了下来。
东瑾为人最是淡漠,于女色上更是恨不得都拒之千里,好似看破红尘了一般。若是论及嫁娶,纪之肴虽知东瑾是个好人,却也是不愿嫁他的。
同谁都这般疏离,日后必然也无趣得紧,要不是他们两个人有些许儿时的情分在,想来她现下连话也难能和他说上几句。
也不知哪个女子这样不顾冷淡地凑上来?
她一转头,便见一身着淡色素衣却仍难掩姿色的女子,从一较为华贵的马车上跳了下来,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追着那女子跑。
只是她一瞧见了东瑾,面上便满是欢欣之色,眼中也只有那容色淡淡的他一人,再也看不进其他。
娄华姝提着裙角,三步并作两步地利落跑到了东瑾身边,好似全然忽视了东瑾周身的那冰凉气息,还笑盈盈地故作神秘道:“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见是她来,东瑾一点也不奇怪,自那次宫宴之后,他同这公主便时常莫名其妙地相遇。
无意也有,故意也有,到了现在,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这位是?”纪之肴有些好奇地看向艳丽逼人的女子。
不知怎的,她竟觉得突然来到的这女子,身上所带来的鲜活热络之气,好似将东瑾身上的寒凉都冲淡了不少,便是连她都觉周遭柔和了些许。
眼前的这两人便好似烈火和寒冰,明明是难以相融之物,可在他们的世界里又分外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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