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娇气

皇宫竹林苑内,一处僻静的假山旁。

娄云休落座于石凳之上,在清幽闲适的风中等了好半晌,瞧起来他好似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但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的手指正在有些急切地敲在桌上。

只不经意间的这个小动作,便轻易将他所伪装的表象撕开。

东瑾到了这处时,便见他有几分迫不及待地抬眼看来。

衣衫在行步间虚虚勾出一个残影,东瑾在他对面款款落座,将桌上的茶盏送至唇瓣旁,缓缓饮了口清茶,眼睛却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之人。

娄云休见了他便觉心烦意乱,眼下他公然能拥有自己所触碰不到的东西,更是觉得这个人好似在耀武扬威一般,忽而便对他厌恶至极。

但虽是这般想的,却不能真的说出来什么。

只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东瑾,你何必委曲求全,屈居在我皇姐身侧?”

“若是你想,只要你一句话,我这便帮你寻得脱身之法。”

听了他的话,东瑾没说什么,将青瓷茶盏徐徐放回了桌上。

娄云休本就急迫,现下瞧着他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更是忍不住催促道:“如何?”

终于,在他心急的凝视中,看到东瑾缓缓摇了摇头。

一时间娄云休只觉呼吸都凉了几分。

他这是不愿走?

莫非......

是亦对他皇姐生了情?

这个想法好似急雨般裹挟了他的头脑,娄云休放于桌上的手有几分控制不住地攥紧,而后便听东瑾开了口。

“我东府时至今日不容易,几十年来才又有了回升之像,我又何必以这微小的力量去对抗一国公主之势呢?”

“那岂非太过螳臂挡车了?”

娄云休见他大有就此罢休之意,不免有几分震惊:“难不成,你就甘愿被困在小小一宫之中,如犯人一般再也不见天日吗?”

“连你同你爹苦心经营的东府都能舍弃?”

东瑾眉头也不曾动一下,也自然不会将自己和父亲的打算就这么直接告诉他。

“车到山前必有路,日后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娄云休见不论如何都劝不动他,也不由轻嗤一声,冷声道:“你既心意已决,那我也别无他法,只奉劝你一句,我那皇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今日同你好,好似满心满眼都你一人一般,明日见了旁的更喜欢的,说不准转眼就把你忘了。”

不知是不是被说中心事,东瑾攥着杯盏的手下意识收紧了几寸,用力到薄红的指尖都微微犯了白。

在注意到自己不经意的这个转变后,他忙又掩耳盗铃般地放开那杯盏,将手垂下,重新被宽大的袍子所遮掩起来。

心下也因着他的这几句提点,而分外烦扰起来。

“多谢四皇子好意,只是这些私事,也不由你挂心。”东瑾从石桌前站起身,“旁的,还请四皇子同你皇姐解释罢?”

他笑笑,继而走向那竹苑的拱门门口。很快,那门口又出现一道娄云休熟悉到好似印在脑子里的身影。

“我竟不知,原来本宫的好皇弟在外,就是这般介绍本宫的?”

娄华姝自拱门门前,眉目冰冷地看了过来,平时本就不算和睦的关系,现下更是冷若冰霜。

娄云休面色一变,显然没想到东瑾和娄华姝不过短短几日的关系,如今竟也会为了她而出卖自己。

他解释心切,却又无从解释,下意识张惶站起身,袍袖带过桌面,连不慎将茶具带落,都没有注意。

刺耳的瓷器碎裂声在静谧的竹苑响起,他的衣摆也瞬间被茶水浸湿了大半,却无从顾及。

“皇姐,我并非此意......”

“你听我说。”他慌张地想要拉住娄华姝。

可娄华姝压根没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转身便走。他伸出去想抓住她的手,也扑了个空。再想去捞住那抹纤细身形,中间却已经有了旁人的阻挡。

东瑾掩在娄华姝后面,将她的身体遮掩得严严实实,哪里还有他人半点的机会?

也不知此举是无意还是故意。

屡屡被反将一军的娄云休,手中拳头狠狠握定。

既然是他先不仁,那也休要怪他不义了。

*

一连几日,细数下来,东瑾已在娄华姝的倚华宫住了小半月有余。

起初她本还会担心以他东家子的骄傲和自尊,必然会和她闹得老死不相往来,她甚至还在准备了好些来应对的法子。

不想东瑾竟真的这般安稳住了下来,既不闹也不吵,平静地好似完全接受了这里一般。

娄华姝对他的疑虑不小,此前还分明瞧出他的不情愿,现下却忽而对自己温驯了起来,便是日前娄云休要助他脱困,他都严词拒绝。现下还日日陪她用膳,难不成......

他是真的甘愿留下来了?

清晨鸟儿啼鸣,踩在枝桠上,将树枝子上的青叶都抖落了不少,伴着晨起的露水花香,尽是沁人心脾之感。

倚华宫主殿之内,小桌上的早膳已然备齐,东瑾便一早起来,坐于桌前等着她。

她不到,他便也不动筷子。只手中捧着本不知道什么书,在细细端看。

阳光顺着枝桠透进来,尽数打在他身上,衬得他的瞳孔在其间都泛出粲然的颜色,这般岁月静好的样子,叫刚刚前来的娄华姝甚至有些不忍去打扰。

可自她一来,东瑾便注意到了她这处的动静。

他将手中书本放下,抬眼看来,轻声朝她打了个招呼:“来了?”

话间熟稔得过分,他们不过才共食几日,现下倒好似已经有了千百遍一般。

见他梳整得整齐,娄华姝也忙捋了捋自己身上的衣衫,好不在他面前有半分失态。只是坐下之后,才忽而想起,东瑾已经和她熟到了连彼此的礼数都免了的地步吗?

她心下伴着纳罕和无法抑制的一丝窃喜,有些不自抑地流露于面上,这些也自然难逃东瑾的眼光。

他嘴角溢出一丝浅笑,她一来,他便将书放下,修长好看的指节拿过她面前的瓷碗,为她盛了一碗红豆丹参羹。

催梅候在娄华姝一旁,看得直瞪眼:“这公子怎得将她的活儿都抢去了?!”

被这般尽心尽力地照顾,娄华姝更是活在梦里一般,面前是冒着腾腾热气的汤羹。她反应过来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开始主动同他找起话题来,脑袋朝他书本那侧瞧去:“在看什么?”

东瑾见她张望得费劲,便将书往她那侧移了移。

“没什么,一些药理书本罢了。”

娄华姝挑挑眉:“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东瑾默然,慢慢将书收了起来:“我自小便患有心疾,医治了半生,也不见有什么好转,自然还是多精通些药物才好。”

他这般一说,娄华姝不禁又多瞧了他几眼,难怪他们皆说他病弱,原是出在这里。像他如此白玉无瑕一样的人,便是染疾也不会将他的仪态消减半分,只会有种我见犹怜之感,无端更惹人心疼罢了。

但他应是......

不需要旁人来心疼同情他的。

娄华姝拍拍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保证道:“你且宽心,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不管你想要什么药材,只消告诉我便是,我定给你寻来。”

听了她上半句话,东瑾险些连勺子都没能拿住,亦是被口中的汤呛到了不少,用手抵住嘴唇,忍不住咳了起来。

娄华姝见状,忙放下手中的吃食,帮忙轻拍他的后背来顺气,另一手还不忘顺手拿起他放在一侧的帕子,要替他擦上些许。

“怎么这般不小心?”她蹙了蹙眉,忍不住打趣道,“这么大的人,连饭也不会吃了?”

手中的帕子被接过,东瑾因咳嗽,面上都透不过气有些泛红,兀自将她的手挡回去,这时候倒记起了礼节一般,轻声道:“多谢。”

待他终于缓过来后,她才放心下来。

他又娇气又病弱,可怎么是好?

视线缓缓从他的下颌下移,却发现......

“嗯?”娄华姝纳闷地看着他手中的帕子,“这不是我的东西吗?”

她何时掉在他那里的?

听她问起,东瑾下意识将眸光落在了那锦帕上,瞧起来倒是不动声色,心下却是骤然一惊。

她的东西,他怎得时时带在了身上?

刹那间,那指尖好像生了电一般,将他一激,松开手指,让那柔软的帕子轻晃飘荡着,落在了桌子上。

娄华姝见那眼熟的帕子,也没有伸手去拿,因为......

看他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怎么会在你那里?”她有些不解,心下却因着两人这一点牵绊,而将方才升起的那分窃喜止不住地一再放大。

东瑾抬眼瞥了她一眼,好似被她一句话,而打散了早晨所维持的一切温存。

“你此前送于我的,不记得了?”他手指在锦帕上的芍药,缓缓划过,像是在抚着心悦之人的脸一般,平添亲昵。

娄华姝眼睛茫然地睁大了些,有些心虚地别开眼,默默勾着碗里的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汤,支支吾吾道:“记得呀,当然记得了......”

只要不是个瞎子,就能看出她现下的搪塞心虚。

东瑾搭在帕子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尽数收紧起来。

她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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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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