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疾

本来还算和缓的气氛倏地沉默下来,落针可闻。他周身气度骤然冷了下来,让娄华姝心里毛毛的,很是难受。

虽是一勺一勺往嘴里惯性地送着汤,但眼睛却是死死盯住了那桌上的帕子,不断催促着自己快点想起来。

大概是被身侧之人看破了,桌上的锦帕下一瞬便被覆在上面的手收走了。

东瑾嘴角扯着笑,看着那瞪得眼睛有些发直的人:“公主碗里的汤喝完了,还用勺子舀什么呢?”

恰巧娄华姝正有一勺喂到嘴边,听他这么一提醒,忙低眉朝碗中看去。

果然如他所说,碗里干干净净,好似被洗过了一般。

娄华姝:“......”

身后的催梅看不下去了,微微侧身过来,尴尬道:“公主,奴婢为您盛一碗来罢?”

娄华姝只会比她更尴尬。

“不......不用,本宫已经饱了。” 说着,眼睛还不住地往东瑾这处瞟来,生怕会在他面上看到什么怨怼的表情。

住进倚华宫,有娄华姝伴在身侧,素来平静的日子里多了几分鲜活,连带着一直被规划得一板一眼的他,都多了几分轻松。

汤勺与瓷碗轻碰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那道视线注视之下,东瑾嘴角噙着抹浅笑,又喝下一勺红豆丹参羹。

鲜美清香的汤顺着喉管滑下,只是喝下这一口之后,却让他觉得身体愈发不对劲起来。

心口骤然传出了钻心般的疼,手指也渐渐脱了力,汤勺从指尖滑下,重新落入了汤碗,溅出了些许珠子般大的汤,落在了东瑾皙白的手背上。

注意到他这处的动静,娄华姝忙关切地侧头看来,一手扶住了几乎要支撑不住的他,慌张问道:“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东瑾一手捂住心口,因为疼痛,额上很快便生出了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侧脸缓缓滑下。

他大喘着气,胸口起起伏伏,身形亦是难以自己维持,有娄华姝接着他,他几乎是躺在她怀中,和她密不可分的相贴。

娄华姝艰难地将他抱在怀中,东瑾虽瞧起来清瘦,但好歹也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这般大鸟依人地倒在她怀里,让她即便是两只手揽住他,也极为吃力。

她被东瑾压得东倒西歪,忙抻着脖子朝后求助:“催梅,快来帮本宫!”

也是在她这句话话音刚落,东瑾便彻底失去意识,晕倒在了她肩上。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像是故意和娄华姝作对一般,她才决定要好生养着东瑾,好能让他病弱瘦削的身子好转过来。

却不想不出半刻,他便旧疾发作。今日这清晨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病发,而颇有些鸡飞狗跳。

娄华姝命人匆忙请来太医,那急切程度将太医都吓得够呛,还以为是公主要不行了。

着急忙慌赶来,见到公主还好端端地站在殿中,年岁不小的太医这才松了口气,将药箱放下稍作歇息。

可不等他屁股坐上凳子,便被公主一把捞走。

娄华姝现下是半点公主的仪态尊荣也顾不上了,心急地拉扯着陈太医,将他带到自己的床帐边:“陈太医,您来瞧瞧他这是怎么了?”

“东瑾好似自小便患了心急的弱症,但这些天都好好的,不曾有过什么不适,今日怎的突然发了病?”

陈太医定定心神,见躺在床上的东瑾面色苍白,呼吸也颇有些虚浮,忙搭手诊上他的脉,这一诊治,却是让他心下愈发沉重了起来。

娄华姝在一旁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是不安,生怕东瑾是因着自己的照料不周,而生出个什么好歹来。

忍不住问道:“如何了,陈太医?”

陈太医叹了口气,将手收回,还不忘将帘子围好,以免打搅了东瑾休息。

“这公子的脉象有些虚弱,他这弱症伴了他这么多年,若说根治,实在是让人为难,稍加抑制还能勉强做到。”

“只要让他心虚稳定,不要受了刺激惊吓才好。”

娄华姝细想了几番两人几日来相处的情况,他一直对什么都淡淡的,何曾有过大起大落的情绪?

便是她直接将他带回自己寝宫的那一天,都不曾见他面上有过半点波澜。

连当时那样大的变动,他都不慎在意。

只不过一顿早膳的时间,竟会让他这弱症暴风肆虐般席卷而来?

她垂眼隔着淡粉色的薄纱床帐,静静看着躺在里面,朦胧而不真切的身形。

总觉得......

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太医为他拟了些治病的方子,娄华姝更是时时刻刻都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

整个倚华宫都为着东瑾而操劳了不少,这般兴师动众,私下里不少宫人都暗自说嘴,说这东瑾不像是仅仅这里的客人,倒像是来这宫里做主子的。

东瑾昏睡了几日,娄华姝便在一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几日。

终于在春光明媚,日头正好的一天,躺在床上躺得浑身骨头都有些酸疼的东瑾,缓缓转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见到的却是颇为陌生的床帐,这很是陌生的环境让他当即心神一凛,可与之一并而来的是窜入鼻尖的一抹熟悉香味。

他知道这香味是属于谁,是谁身上的。

倒不知怎的,闻到这香味竟是让他奇异地安定下来,再也没了刚才的那番警惕。就好似炸了毛的小兽骤然回到了自己所安心的地方,全然放松下来一般。

身子一动,本想撑着上半身坐起来,但这一动,却发觉胳膊一沉,有什么东西正压在了他胳膊上。

透过暖融融的日光,他侧头敲清楚了是什么在压着他。

娄华姝红润白皙的脸上被压出了几道红痕,眼下还困倦地抱着他的手臂睡得昏天黑地,便是外面日头大晒,也毫不影响她这分外良好的睡眠。

看她这样子,应是没少费心费力地照顾自己。

东瑾没再动作,有些不忍打扰睡熟的她,只在微有昏暗的纱帐下,不加掩饰地用直白的目光,望着窝在亮堂温暖的阳光下的她。

像是只有这种他们两人独处,她又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他才敢卸下往日里那副云淡风轻的假面,流露一二分属于他东瑾的情绪来。

不知看了多久,身侧人突然一动,东瑾立时敛了呼吸,便是连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好似放轻了许多一般。

娄华姝抱着他的胳膊,脑袋胡乱拱了拱,像是在寻找一个能更加舒适的睡姿,连带着抱着他胳膊的手都来回探寻个不停。

见状,东瑾眼中的神色温柔了几许,侧头欲要寻件衣物给她披在身上,以免睡着着凉。

若是因为照顾他,反倒她自己身子不适了的话......

想到那个场面,东瑾便无奈摇摇头,那时她必定又要在他身边止不住地缠着他,光明正大地以她的带病之躯来逼他就范了。

殿中只有他二人,可二人之间好似自发地溢出一股亲昵温情来,缠绕在彼此身侧,似是能细细密密将他们包裹在一起。

还不等东瑾找到那可以披在身上的衣衫,便觉手上一动,娄华姝熟睡不自知,也许是她轻动着眼皮,能感知一二,那窗子外亮得有些刺眼的日光。

便随手找了个衬手的东西,盖在眼上,继续歪头会她的周公去了。

可她这无意的动作,却让东瑾浑身微僵,他拎着外衣的手顿住,缓缓转头看来。

娄华姝竟是抓着他的手直接盖在了她的脸上,也在她眼睛那处,挡住了她最想躲避的阳光。

她是无知无觉,可这般瞧着的东瑾心下却有些不自然的颤动。她这个动作,便好似不要这天光大亮的光明世界,转而同他一同落入黑暗一般。

叫他难以抑制心神。

手指之下,是她细嫩柔软的皮肤。

他好像......

还不曾在清醒的时候,和她这样亲昵过。

可现下,她睡着,东瑾素日里的克制内敛也全然被抛在脑后一般,指尖动了动,眼神也有些神恍,像是完全落入看不真切的美梦一般。

她的脸,比她的帕子要更加细腻几分。

原来女子的脸,摸起来竟是这个感觉?

东瑾手指一时好似黏在了她脸上一般,怎么都难能分开丝毫。可偏也是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动。

来人没有半点避讳,推门而入。

一抬眸才发觉是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人。

娄云休看着眼前这愈发浓情蜜意的两个人,心里都好似在滴血一般,说话间都有几分咬牙切齿:“东瑾,听说你醒了,我带着药来看你了?”

话说得倒是好意,可怎么听都更像是恨不能将人捅上几刀的森凉。

见他一来,东瑾眼中的温存倏地退却,戒备地望着来人,回敬道:“劳四皇子挂心,臣下已然无碍了。”

殿中交谈的声音窜入娄华姝的耳中,她埋在东瑾手臂间的脑袋一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只消一抬眼,便瞧见东瑾已然面色如常地靠坐在她身侧,好似已经恢复了大半,不真实地便如做梦一般。

娄华姝摇摇头,真的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清醒着,还是仍旧身在梦中。

一张口的声音都带了几分细哑:“东瑾?”

“你真的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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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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