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闲话

宋嬷嬷如今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髻,双鬓斑白,却是一脸温和笑意,“今儿一早睡迷了,晚起一阵子,劳几位姑娘久等,是我的不是,还望世子夫人莫见怪。”

“嬷嬷说笑了,说起来倒是我疏忽,忘了嬷嬷会住不习惯,应该吩咐百合她们及时叫醒嬷嬷的,也就没这回事了。”谢明殊客气道。

她知道宋嬷嬷虽然出宫,但只要在东都一日,与宫里的联系就不会轻易断掉,再加上前几日到府上,婆婆接待地殷勤,有些事大概一想就明白了。

贤妃,亦或是,四皇子吗?

谢明姝虽好奇,也没有细想,将顾沐娥三人托付给宋嬷嬷,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才转身离开。

她这一走,不说旁人,连宋嬷嬷都轻松不少,随即正色道:“三位姑娘,今儿是第一天,我也不跟你们闲话,还是正事要紧,咱们这第一课,也不教规矩,容我先和你们说说宫里的事…”

从秋爽斋出来,谢明姝想了想,还是吩咐红芍派人多注意一下这边的事。

“少夫人是担心四姑娘和六姑娘一言不合又掐起来?”红芍忍不住调侃道。

谢明姝点了点头,“是呀,她们若闹起来,咱们脸上也无光,再者还有外人在,更该留意些了。”

“说的也是,免得回头出什么事,又赖上咱们了。”仗着左右无人,红芍还低声嘀咕了两句。

主仆俩边闲聊,边慢悠悠地往回走,说起过两日待天气再热些,就该做冰饮云云,穿过园子的一道垂花门时,见西南角那一片芍药丛中,一道素白色的纤细身影碎步轻移,穿插其间,一边挑选,一边吩咐身后的丫鬟将自己看中的花朵剪下来,放入篮子里。

谢明姝原想当没瞧见的,可白芊芊眼角的余光一瞥,却看了过来,随即欣喜喊道:“二表嫂。”

她正要离去的脚步一顿,只好硬生生又转了回来,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开始睁眼说瞎话,“是芊芊表妹呀,你怎么在这儿呢?刚从秋爽斋那边走过来,我都没瞧见你。”

谢明姝说着走了过去,视线在白芊芊和身侧的丫鬟身上游移着,最后落到那一篮子新鲜花瓣上,意味不明。

白芊芊见状忙解释道:“这些是我准备晒干了,做香囊用的,我问过老夫人身边的晴珠姐姐,她说可以在园子里任意取用。”

“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是要做什么鲜花饼之类的,听说表妹做糕点的手艺不错,连前院的小厮都有幸尝过,且赞不绝口呢!”

白芊芊闻言脸色一僵。

她这些日子是去过前院书房几次,可每次二表哥不是有事在忙,就是推脱不见,连吃食都送不进去,只好随手赏给前院的小厮,这会儿听谢明姝说起此事,只觉得她是意有所指,是在警告,还是羞辱自己?

“我…”她觉得委屈,又不好解释,只是咬了咬唇,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明姝却道:“表妹别误会,我没有说不好的意思,只是之前世子跟我提及此事,说你是娇客,大厨房又不是没有做点心的师傅,实在不必花太多的心思在这上面;何况男女大防,乃礼仪之举,你如今在府里暂住着,也不是长久的事,早晚是要嫁出去的,还是别起什么闲话为好,不然以后传去婆家,于你到底不好。”

这番话显然是为了白芊芊好,可如今的她却是听不进去的。

她本就是为了世子夫人的位置回来东都,三年前二表哥明明答应过自己,会对她负责!若不是舅舅忽然找过来,将自己带走,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就该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虽心里这么想着,明面上,白芊芊还是收敛心绪,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待回到紫藤苑,关上房门,才彻底阴沉了脸。

她总觉得谢明姝方才的话是另有深意。

“采菊,依你觉得,二表嫂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采菊心里纵有万般猜测,也是不能说的,便摇了摇头,只道不知。

白芊芊沉思的半晌,忽然道:“你说,她是不是容不下我了?”

“怎么会呢?”采菊有些惊讶。

“怎么不会?她提起前院的小厮,我去书房送糕点的事,她肯定早就知道了,你觉得她能高兴吗?”

“这…”采菊说不上来。

白芊芊却越想越来劲,“她心里必定是嫌弃我的,却还装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来说教,真是虚伪!说什么暂住不长久,指不定她暗地里已经在盘算着该怎么把我送走了,不然,她跟我说什么嫁人的事呢!”

听她这么一说,采菊竟也觉得有几分在理,是了,世子到现在都不肯见姑娘,难保不是这个意思。

她将这个猜想一说,白芊芊顿时有些慌了。

“那怎么办?”

“事已至此,姑娘何不换个思路?这些日子世子爷一直不愿见您,都是以公务繁忙或是不合规矩为借口,说不定是碍于世子夫人或是大夫人的心思,有意躲着您呢,你也得想想办法,见着了人,才有话说,不然时间一长,就这么糊弄过去,谁还记得您呐。”采菊仗着屋子里没旁人,说话也大胆不少。

她倒并不在乎白姑娘如何,只是当初被指过来伺候时,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曾吩咐,让她多用心,最好能帮白姑娘留在大房,以图后事罢了。

如今眼见人困在这第一步这么久了,再不想想法子,待老夫人那儿没了耐心,只怕会连累自己一并成“弃子”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白芊芊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朱唇轻轻一咬而低头,不过片刻,心里便有了主意。

“你去帮我找件衣裳出来。”

采菊闻言神色一喜,又问哪件。

“在我带来的那个箱笼底部,有一件青色莲花纹的袄裙,找出来洗了,再用百合香熏一下,我自有用处。”白芊芊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采菊在一旁瞧着,心里也有了底,忙下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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