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另一边,谢明姝回到明月居不久,就从秋菊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雏菊,你确定没看错?”

“自然不会看错,昔年奴婢与雏菊是一块儿进府的,相识已久,哪怕不看脸,奴婢也能认出她来。”秋菊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些日子她奉谢明姝的吩咐,一直暗地里盯着翠儿,起先还以为她是大少夫人的人,不曾想昨儿偷偷跟着人去了园子,却发现翠儿竟然和紫藤苑的雏菊在私下见面,不免有些心惊。

要知道,虽说雏菊如今伺候着白姑娘,可实际上是从颐安堂指派过去的。

“这么说,翠儿竟是颐安堂的人?”一旁的红芍有些惊讶。

红药却是不信,“怎么可能?奴婢查过她的身世来历,不太可能与颐安堂有什么交集,倒是大少夫人的贴身丫鬟春归,与她是同乡,这些年不时还有些来往,若说她是碧云轩的人,奴婢是信的。”

秋菊还要说什么,谢明姝挥了挥手,让她先退下了。

待人一走,她朝红药道:“不管翠儿是大嫂还是颐安堂的人,总之知道她有异心就对了,你何必呛人呢?”

“奴婢只是不放心秋菊,她毕竟曾是凝晖院的人,虽说如今跟着咱们,可到底是真心如此,还是权宜之计,还说不准呢!”红药是个直肠子,有些话藏不住,一溜儿便说了个干脆。

不过这话,也正说到谢明姝心坎上,连红芍也道:“确实,翠儿与春归有旧,又曾私下联络,是我和红药都查证过的,不会有假,至于那个雏菊,现下跟着白姑娘,还不一定是哪儿的身份,不过方才奴婢拿话试探,说翠儿是颐安堂的人,那秋菊也并未附和,而是一脸惊疑的样子,可见也不是拿这话来搅浑水的。”

话说到这儿,红药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红芍的话,仅仅只是试探罢了。

谢明姝对秋菊,自然不可能像红芍和红药一般给予足够的信任,多少还是防备些的,又想到雏菊和紫藤苑,当下叫过红芍,低声吩咐起来。

日暮时分,顾谨元从外面回府,先去前院荣远堂,见过父亲,说起这些日子在吏部种种见闻,临到头,还状似无意间提了一嘴岳父永安侯的事,惹得镇国公笑骂道:“少给我来这些弯弯绕绕的,说了半天,原来心思都在你岳丈家,瞧你这吃里扒外的样儿,到底是你好奇,还是你媳妇要你来问的?”

顾谨元闻言摇了摇头,忙回道:“哪里是明姝的意思,她不懂这些,是儿子好奇罢了。”

“这有什么好奇的,你岳父那牛脾气,在朝堂上这么多年磕磕碰碰的,也都过来了,哪里需要你担心。”镇国公笑着挥了挥衣袖,从书桌一侧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转而道,“说起来,前些日子下朝,我和他遇见,还提起了你和明姝的事。”

“我和明姝…有什么事?”顾谨元有些不明所以。

镇国公却道:“你说呢,你娘近来在烦些什么,难道你们小两口心里没点儿数?”

说起母亲的‘烦心事’,顾谨元顿时有些沉默,别的都好说,唯独孩子这件事,还有谢明姝本身,让他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他与谢明姝,本就是两人失意人,三年前一时意气,就跟小时候过家家酒似的,匆匆定下自己的婚事,装模作样到了现在,也快到装不下去的时候了。

见他这般低垂眉眼,久久不语的样子,镇国公倒有些诧异,又似想到什么,狐疑道:“你不会还惦记着当年答应芊丫头的那件事吧?”

顾谨元原心里有事,闻言更是脸色一僵。

镇国公见状,哪里还有什么明白的,随即正色道:“此事你是想也别想,我和你娘都不可能答应,若是有那一丁点儿的苗头,三年前就不会送走那丫头了。”

“儿子明白。”

从荣远堂出来,顾谨元的心绪有些低迷,举目眺望,但见红墙碧瓦,雀鸟轻啼,越过枝桠墙头,不知飞去何处。

他倒不觉怅然,只是想着这些雀鸟无论飞得多高多远,一昔入笼,也不过是哪家哪户的玩物罢了。

“世子爷,可要回明月居?”小厮清风见他愣神久了,忙上前问道。

“先去书房吧。”

顾谨元先回了梦溪斋,支开清风,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件,放入了书桌下的暗柜中,待清风端了茶水回来,却道:“世子爷,小的刚听墨盒说,刚不久白姑娘又过来了一次,您不在,她就将带来的排骨冬菇汤都给墨盒他们几个分了。”

这个消息听得顾谨元眉头一拧。

说实话,白芊芊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他的婉拒,固执地往书房送东西的行为,次数多了,难免惹人反感,可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回避,他又觉得有些对不住。

你不会还惦记着当年答应芊丫头的那件事吧?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可顾谨元只能苦笑,不是他固执惦记,而是三年前那件事,本就不是表妹的错,可母亲却不分青红皂白,趁机将人赶走,这一走,便是三年。

有些时候,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惦记,他也分不清楚了。

当晚,顾谨元歇在了梦溪斋,只让小厮回明月居传话,谢明姝对此一脸平淡,倒不怎么在意。

左右两人的关系也就这样,合作愉快,至于其他的…

窗外的一轮弯月皎洁明亮,她凭窗远望,只觉得天地间的月晴月缺,既是定数,又逢变数,就像谁能想到她会重生一般,死前的记忆偶尔会走马观花地在她脑海中重现,包括顾谨元自尽的那一天。

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么落魄的他,单薄脏污的囚衣,鼠虫乱窜的牢房,谢明姝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局促,随即却见他释怀地笑了。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风光无两的镇国公世子顾谨元,只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似乎…也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你不该来这儿。”

“那我应该去哪儿?”

监牢里的门和铁链搁开两人,彼此对望,两两无言。

一人无处可去,一人无处可逃。

谢明姝从严如昭那儿偷听到消息,匆匆赶来,也不过为见他最后一面,算是道别。

那天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只记得一些话,还有临别时匆匆回眸,那人看过来的眼神还很明亮,可是第二天,严如昭亲自来找自己,却带来了顾谨元的死讯。

“少夫人,您怎么哭了?”

红芍打了盆热水进来,一进屋,就见自家姑娘靠窗落泪,不由得慌了神。

谢明姝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稍稍摇了摇头,“没什么,风吹得眼睛疼。”说完还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可这种蹩脚的借口一听就是忽悠人的,红芍可不信,但少夫人不说,她也无法,只能私下偷偷找了红药,方才她去打水,就是红药在屋子里伺候的。

可红药回想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时更觉可疑。

“你说,会不会是为了世子爷?”

“应该不会。”

“那或许是想家了吧!”

“这倒是有可能。”

两个丫鬟到底没嘀咕出什么缘故来,而第二日一早起身,见自家少夫人言行如常,神色也无异样,便松了口气,将昨晚的事抛诸脑后去了。

今儿是安王府的花宴,楚氏一早要带几个姑娘出门,故免了各房请安,谢明姝也乐得清闲,用过早膳,就让红药找出前些日子做到一半的针线活儿,穿针引线,继续做了起来。

她之前下棋输了一子,答应顾谨元要给他做身衣裳,只是没说什么时候要,她就磨蹭到了现在,一边做还一边估摸着,以自己这样的进度,再慢点儿,只怕要秋天去了。

顾谨元可还不知道自己的夏衣要磨蹭成秋衣的事情。

他带着清风到凝晖院请安,却听画屏惊讶道:“今儿安王府有赏花宴,夫人一早就带着几位姑娘出门赴宴去了,叫免了请安,怎么少夫人也没跟世子爷您提起此事吗?”

顾谨元没说什么,倒是清风笑着解了疑惑,“昨儿世子爷在书房歇下了。”

原来如此。

画屏恍然,难怪没见到少夫人,也是,见到了,还能白跑这一趟不成?不过她也有些疑惑,往常世子爷也不是没歇在前院过,都是和少夫人一起来请安的,唯独今日是带着小厮一人前来,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呀!

不过她的一番胡思乱想,顾谨元自然无从知晓,见母亲不在府中,便打算带着清风原路返回前院,却在经过紫藤苑附近时,忽闻一阵哭声。

他听得耳熟,寻声找去,在附近一块假山石后,果然发现了白芊芊的身影。

“芊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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