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起待在池家的那些日子并不都是苦难。
那时候,池茂青还没能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恰逢今家风头正劲的继承人今夕珞出入社交场合。
今夕珞聪慧明艳,举止得体,惹得无数人侧目,也悄然落入池茂青眼中。
两人彼此吸引,池茂青在她身上找到久违的慰藉与生机,今夕珞也倾慕他的成熟与底蕴。那段日子,两人是真切感受过快乐与放松,然而这段关系难修正果。
今家和池家存在一定领域的竞争,战略布局上并不适合深度捆绑,甚至可能因为结合而引来不必要的审视和麻烦。
出于对家族利益的清醒认知和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人都未强求婚姻这一形式,他们的日子依旧平稳幸福。
池茂青珍视今夕珞,近乎痴迷的喜爱。爱屋及乌,今起的诞生非但没有引来苛责,反被视若瑰宝。池茂青甚至力排众议,打算将今起的名字列入池家族谱旁支,给予他一个更名正言顺的身份,不过这个提议被今夕珞委婉劝阻了。
她看得更远,深知名分反而会成为靶子,不如低调保有实在的宠爱与庇护。池茂青有些气急,但还是选择尊重。
接下来的两年,在池茂青的庇护下,今起享受池家少爷般的待遇与父亲极度的偏爱。
他在池茂青的膝头玩耍,听男人用自豪的语气对来访的挚友们说:“看,这是我儿子,今起。”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今起三岁那年的某个午后。他从幼儿园放学回来,抱着手工课上捏的小泥人蹦蹦跳跳穿过庭院,想给今夕珞看,却撞上了站在月亮门拐角的孟听澜。
那个水仙般的女人,带着与今夕珞截然不同的风情,轻而易举攫取了池茂青全部的目光。
孟听澜不是什么名门出身,却是一个社交媒体红人,粉丝量惊人。
孟听澜入住几天后,池茂青和她举行了婚礼,几乎毫不犹豫转向新生活。除了参加原定的家庭日,今夕珞不再出入池家。
很快,池小苒降生,今起所得的父爱渐渐稀薄,孟听澜终于露出本性。
她在池茂青耳边说了很多,句句字字为池家。放平时池茂青可能不会在意,但当时的他正因海外事务烦躁,一句话就斩断了和今家母女的关系。
今夕珞回到池家,带着年仅七岁的今起离开。
今起不哭不闹,只是看着被管家抱走的池小苒说,“爸爸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果可以,妈妈希望你不再需要父爱。”这是今夕珞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话里却没有憎恨与绝望,有的只是对未来的希冀。
离开池家后,今起住进了今家老宅,由早已退休的外公今稷川养育。因此放学后,今起都需要进书房完成今稷川布置的额外课业。
今稷川不同一般老年人,教育方式严苛。除了书房,他基本不和今起接触,更别提和蔼亲切。
今起是怕他的,但又折服于他的学识。
就这样,四季轮转,今起变得沉稳。
出国那天,今稷川亲自送行,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放,倒尽恳切之语。
今起一直点头,哭得像个孩子,“我会做到,外公。我一定会做到!”
难得和蔼的老人突然严厉,“你做到?这就是你所说的能做到?进入肮脏不堪的娱乐圈,成为乌合之众?”
今起猛地睁开眼。
姜恕随之惊醒,低头一看,今起已经恢复惯有的清冷,只是还带着疲惫与空茫。
他移开身体,看了眼窗外,“几点了?”
“五点十七,少爷。”姜恕起身,将被角仔细掖好,“您再睡会儿。”
今起没说话,算是默许。
姜恕退出主卧,轻轻带上门。他没有回自己的书房间,而是转身进了隔壁书房。
打开加密的通讯设备,一条信息早已静候。
【目标:池家长子池骋
地点:迷镜私人会所
状态:深度醉酒,与两名外围发生激烈冲突,扬言要烧了会所,砸毁室内部分陈设,包括一瓶会所老板私藏的1945年罗曼尼康帝。
会所经理慑于池家威势压制消息,并未报警。
现场有我们的人,视频、音频、损毁清单已初步采集。】
姜恕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保持观察,确保证据链完整。】
信息发出,已读。
同一时间,另一条信息切入,来自一个账号为“掘墓人”的频道:
【池家老爷子那边似乎也收到了消息,很恼火,正在派人去捞他那个宝贝孙子。要拦一下吗?】
姜恕盯着屏幕,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不必。让他们把人接走。】
他顿了顿,补充道:
【把池骋砸酒瓶、撒泼骂人、还有扬言‘池家就是王法’的那段精彩音频单独拷贝一份,匿名送给老爷子。】
窗外,天色依旧沉暗,离破晓尚有一段时间。
姜恕关上电脑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擅笑可靠的仆人模样:“该去给少爷准备早餐了。”
夏日的晨风温煦,掠过肌肤带来恰到好处的沁凉。今起用完早餐就坐在沙发上,指尖划着平板浏览娱乐新闻。
他将过去一周的娱乐事件大致扫了一遍。
观众是真无聊,连他右手佩戴的指环都能讨论几千条。当然,他也知道了指环戴在右手中指的另一个含义是“订婚”。
气不过,脚尖对准半跪在身前的人一抬一落。
姜恕轻握住他的脚踝,顺手在脚底轻拍两下,含笑低声:“少爷没问。”
今起败,继续看《能耐》的人气排行榜。
岳沉隼一骑绝尘。作为晨光星娱的皇牌练习生,他不仅自带庞大粉丝基础,其极具辨识度的容貌与唱跳实力更是收获了不少路人好感。
接着是季怀让,初评级舞台上的古风表演被网友们冠以“最美古风少年”,人气还在攀升中。
至于菲利尔,虽然是最不配合节目组的刺头,却也在自媒体人的带动下出圈。路人将他定性为“自由的灵魂”“手撕内娱第一人”“落榜美术生后继有人了”等等,成为大众对内娱宣泄的最强哲理嘴替。
而自己,看着那些完全靠伪装获得的称号,今起讪笑,人类果然乐忠于娱乐至死,以至于全然不顾事件真假。
着装结束,新闻看完。
今起对打算目送他的姜恕说,“你也去。”
突来的邀约让姜恕微怔,随之浅笑:“老爷子怕是不待见我。”
“知道就好,站在外公的视线之外。”
姜恕闻言眼睑低垂,笑里掺这些玩世不恭,“少爷真是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呢。”
“谁让你屈居我之下?”今起心情大好,踏入晨阳之中。
难得的,今天是李管家开车。老人着装正式,像是掏出了家底。
今起和姜恕则坐在后座。
姜恕汇报进度:“马越川已经彻底解决,您所提到的事也已经安排妥当,他在里面绝对不好过。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今起没有说话,依旧偏头看窗外。姜恕也不急,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车窗外草木萋萋,蓬勃的绿意几乎要漫进车里。远处山丘起伏,翠色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在夏日的阳光下汹涌欲流。
“让孟听澜付出代价。”今起突然开口。
姜恕嘴角噙上一抹笑,“动孟听澜就是动池家,您确定吗?”
他引用陆辞恩的话,却把“值得吗”改成“确定吗”。
今起扭头看他,眼神沉冷,“池家?我动的,就是池家。”
冷利直接的话是对僭越与质疑的训斥。
姜恕恢复恭谨,“是,少爷。”话里再没有丝毫试探,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今起不再看他,抬眼看向前置镜,撞上李管家凌厉老练的眼神。
李管家率先开口:“今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今起怔忡。总是以长辈姿态对他的言行挑挑拣拣的老人变得陌生而疏离,今起有些无措,“您……您像以前那样称呼我就好。”
李管家道:“出门在外,礼数第一。”
不容置喙的语气。
今起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习惯性看向姜恕,姜恕却笑,“少爷,出门在外,礼数确实第一。”
被咽了这么一句,今起选择沉默。
没过多久,车子缓缓驶入今家老宅地界,周遭没有人声,只剩虫鸣鸟叫。
老宅并不张扬,坐落在一片精心打理却不着痕迹的园林深处。灰墙高耸,瓦色沉静,是上世纪中叶那种苏式与本土风格结合的建筑。
透过缓缓摇下的车窗,能看见院内枝干遒劲的古松柏。楼宇不高,仅有三层,线条简洁利落。墙体厚实,镂空窗框宽大,透着稳固与威仪。
今起没有提前知会今稷川,陈伯看到他也没有讶异,只是请几人入内。
古松柏参天,阴翳下清凉,偶有一两个穿着朴素却一丝不苟的仆人穿过小径。她们的步伐轻而稳,带着特有的谨慎与规矩。
陈伯引姜恕和李管家去往客厅,另新来的管家引今起走向二楼东侧一条更为安静的走廊。
两人在一扇厚重的色泽深沉的实木门前停下,管家微微躬身:“老先生在书房等您。”
管家转身离去,今起捏了捏掌心中的冷汗,抬手扣门,“外公,我来看您。”
浑厚的嗓音传来:“进来吧。”
今起推门而入。
书房宽敞而沉穆,深色书架布满了厚重的书籍与文件,空气中浮着旧书、木香与清茶味。
日光被层叠的松柏与深色窗纱过滤,透到室内时已经变得稀薄而温凉,只在光滑的红木桌上投下一片柔和的亮斑。
今稷川身着深色中式罩衫端坐在书桌之后,面容清晰而深刻,那双眼沉静而锐利,无声诉说着这里曾拥有的地位与过往那个时代的峥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