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是未知、恐惧、终结,在黑暗间的存在。
但殊不知,他们有可能隐藏在人群里,做着他们的任务,赎着他们的罪。
“皇儿,我们一直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
顾城站在辉煌庄严的宝座前,手握长剑,剑锋上滴着鲜红滚烫的温度。
冷眼注视跪在一旁、怀有身孕向自己求情的皇后——也是收养他的恩人。
他们待他如亲生,可是现在……他却为了敌国背叛他们、背叛国家。
“叛徒,你这个叛徒!”
“母后。”顾城拖着长剑,缓缓走下宝座。
则瘫在座上奄奄一息的國主睁着眼,看着长剑落下取走心爱之人以及腹中孩子的性命。
那个未出世就死于腹中的孩子。
“大叔。”
耳边像隔着一层气泡,让人听不真切,而那人不断呼唤着自己,向他伸出了手,一把将他拽出黑暗。
顾城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眸似乎还未甦醒,带着冷意的杀绝瞪着坐在床边的少年。
“凛冽。”在梦中还握着剑的手微微战栗,清醒的理智慢慢回归,他坐起身靠在床头,“我说过,不要随意进来房间。”
“我知道,但你在说梦话。”凛冽拿出毛巾递给他,“擦一擦吧,都冒汗了。”
顾城没有动作,就看着凛冽无奈拿起毛巾替他擦拭额头的汗珠。
“这个时间点你该上学了。”
“大叔,我已经读大学了,现在在放假,你又忘了。”
顾城垂着眼,他活了千年百年,早已对流逝的时间麻木,自然也忘了眼前这个少年,早已不是当初他捡回来的小男孩。
“你说好要陪我,还算数吗?”
“嗯。”顾城轻声应道。
凛冽从他的额角慢慢擦到锁骨的位子,动作轻柔又仔细,同时也再慢慢凑近。
直到顾城按下他拿毛巾的手,凛冽的心倏地收紧,强忍着内心想吻这个男人的冲动,站起了身,“好了,等等陪我散散步吧。”
“散步?”顾城还把他当作三岁小孩来哄似地说道:“你不想去游乐园吗?”
“我都几岁了。”凛冽摆摆手,离开房间前不忘嘱咐,“快点起来,不然等等你又该睡了。”
等房间只剩顾城一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回忆起当时小时候的凛冽,踮着脚尖,声音还奶声奶气地去握他的手。
“叔叔,我想去游乐园。”
虽然现在感觉也没什么变化,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管自己叫大叔,又是从什么时候,不再对自己撒娇,还反过来照顾他的。
顾城记不清,只是黯淡的眼眸,明显有些失落。
公园阳光正暖,鸟儿在树上鸣叫,两个大男人肩并着肩慢慢沿着街道行走。
“大叔,你做恶梦的次数增多了。”
顾城转头看了眼凛冽,暗暗对比对方的身高,没想到才几年时间,凛冽都快超过他了。
“你也增高不少。”
凛冽听闻轻笑一声,他早就习惯顾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问东他答西。
其实凛冽不在乎聊着什么,只不过对象是谁而已。
所以,像这样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凛冽总是很珍惜。
但感觉老天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跟他对着干,每次这个时候,碍眼的家伙就会跑出来。
比如现在。
钱钟从马路对面跑来,穿着没熨烫好满是皱褶的白色衬衫,褪色的牛仔裤,挥着手:“老顾,有活……”
话没说完,钱钟就被凛冽的眼神震摄,停在半路不敢靠近。
顾城没注意两人的表情变化,迳自朝钱钟走去,“有事去旁边说。”
“啊……好。”钱钟临走前,还刻意回头看着狠狠瞪着自己的凛冽。
背后一阵寒凉。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钱钟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可能今天穿少了。”
顾城挑起眉,“你是太久没回阴间,不适应?”
“老顾。”钱钟捂住他的嘴,抬头观察有没有人经过。
还好只有不远处的凉亭前,有几个老人在打太极。
钱钟放下手,压着音量,“我看你才是在人间待久了,忘记自己的身分。”
“我不需要你提醒。”顾城用袖子擦着自己的嘴,有些嫌弃,“你早上摸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臭?”
钱钟不满地伸出手,故意往他鼻子上凑,“这是我老婆擦得身体乳,哪臭了?你闻闻,我看是你千年没对象,嫉妒我了吧。”
顾城连连后退,“赶紧说正事。”
“西湖高中有女学生跳楼自杀,你死人簿带没带?”
顾城摸着自己的上衣口袋,又摸了摸裤子,淡淡地,“没带。”
钱钟发出哀嚎,“老顾啊——这次可是特殊事件!”
被顾城抛弃的凛冽,独自一人蹲在树下乘凉,像条没人要的小狗,耷拉着脑袋,蓝宝石眼眸写满了哀怨。
好不容易等人回来,结果顾城抛下一句:“今天不陪你了,你要是饿了就去外面吃,别等我回来。”说着人就跑没影了。
甚至快到凛冽都来不及回答。
小时候去游乐园也是这样,顾城总会半途丢下自己,回来时再给他无数理由塘塞过去。
这次凛冽可不干,也快步跟上。
钱钟在后面喊道:“小子,你跟去做什么?”看着少年越跑越快的背影,他只能跟在后面,喘气得跟头牛似的。
凛冽一路追过去,赶在顾城又要离开的时候,堵在家门口,“你说好陪我的。”
“抱歉,下次吧。”顾城抬手安慰性地摸摸他银色发丝的脑袋。
凛冽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抵在门板上。
两人跑了一路,都在喘气。
“我不是小孩,别以为摸头就能了事。”
顾城没想到凛冽的反应是这样,但他想要反制凛冽,也是轻而一举的事,只是他不想要伤害他。
他耐着性子,轻声哄着,“我答应傍晚前回来,陪你吃晚餐。”
“然后又丢下我一个人吗?”
顾城一愣,可是时间不等人,他用力甩着手腕,嗓音不由得提高几分,“凛冽,别闹,快放手。”
“有什么事比我重要?”凛冽用尽全力压制想要挣脱的顾城,垂下脑袋靠在顾城的肩上,“叔叔……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能陪我吗?”
碎发蹭过顾城颈间,他瞬间明白一件事——凛冽在向他撒娇。
心中的不耐又慢慢降下,顾城拍着他的背,声音柔和不少,“你的假期还有很长吧,我会弥补这一天,好吗?然后带你去游乐园。”
凛冽的委屈一下消散,不小心笑出声,“算了,叔叔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去吧,我会做好晚餐等你。”
顾城得到他的允许,连忙转身出门。凛冽靠着门边,叹了口气,“大叔,我怎么总是拿你没办法。”
西湖高中顶楼。
“凭什么……凭什么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身着高中制服的女学生,长发凌乱,眸中的猩红一闪一暗。
底下周围被黄色封锁线围成一圈,点点血迹沾染在绿色盎然的叶片上,裹着白布的担架床被抬上救护车。
钱钟指着顶楼,“在那,她的怨念很强,如果放任不管化成怨鬼,研讨会上一定会单独抓我们出来讨论。”
研讨会顾名思义,就是开会的意思,只不过这是专属于死神的研讨会。
哪一处没有规管好,放任怨灵到另一处闹事,就会被公开点名,告知上层。
依事情严重度责罚,轻则降一级,重则降为底级。
避开人群,顾城掏出口袋的簿子,簿子在他手中延长,化为一把镰刀。
黑色长杆在他手指间灵活转动,原本的琥色眼珠渐渐被红色所替代。
镰刀朝半空划破一道口子。
顾城长腿一迈,站在顶楼边沿,而底下的人群自然看不见化为死神的他。其中有个哭泣最大声的女同学喊:“王靖,你一路好走,千万不要忘了我们。”
“骗子!”血与泪在脸上混杂,王靖的手指扒着边沿栏杆,“你们都是骗子!”
“王靖,性别女,十六岁,死亡原因跳楼自杀,时间早上六点三十二分。”顾城冷漠地诉说着,引起王靖的怨恨。
她转过头,恶狠狠道:“我死?跳楼自杀?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愿意?”
“要么回去跟我归档,要么我在这裁决你。”
“裁决我?明明更可恶的人在下面,你不去惩罚他们吗?”王靖上来满手鲜血地抓着顾城大衣衣?。
“你是死神吧!替我杀了她们,她们罪不可赦,她们不得好死!”
顾城扯过衣?,“王靖,你已经死了,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我还记得……记得她们推我下楼时的嘴脸,记得她们欺凌我的时候,我不放过、不放过。”王靖摇着头,不愿意接受自己已经死的讯息,理智与疯狂在撕扯。
一边儿想解脱,一边儿不想放。
顾城望了眼天空,时间慢慢流逝,他还没忘出门前留在脖颈间的触感,而凛冽还在等他回去。
忽然,顾城挥动镰刀,弯刃抵在王靖的喉咙上,低沉的嗓音透着冷意,“你不愿意放下怨念,我就替你决定。”
下一刻,在王靖的灵魂准备异变时,顾城先她一步,将她的灵魂斩成两半。
阳光下漂浮着尘埃,闪着微弱的光芒。
顾城下来时,手里攥着一张纸。
钱钟见状,连忙问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她放下怨念了吗?”
“没有。”顾城比他冷静多了,“她想化为怨鬼,被我阻止了。”
“那就好。”钱钟松了口气,“要不是我老婆叫我,怕是今天就要难收尾了。”
“我记得……他能看见灵魂吧?”
“是啊,就是人们俗称的……那叫什么……”钱钟思索着,一拍手,“啊对,阴阳眼。”
一想完,钱钟才发觉不对劲,“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顾城摆了摆手,“我走了,晚上没事别叫我。”
钱钟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往反方向回去,“要不要跟他说那小子的事……算了,又不是我领养的孩子,我操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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