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Day 28

石膏拆除器的嗡鸣声尖锐地切割着诊所消毒水气味浓重的空气。

辰秋染僵直地坐在检查床上,目光死死盯着医生手中那柄旋转的、如同小型电锯般的工具,剥除自己腿上那片刺目的白色。

不是害怕。这点疼痛比起当初摔下楼梯的瞬间,根本不值一提。

是恐慌。

一种从车库那个带着樱桃味的意外之吻开始,就悄然滋生、并在过去一周疯狂蔓延的恐慌,此刻随着器械的嗡鸣达到了顶峰。

这层禁锢了她近一个月的坚硬外壳,这道将她与盛时墨强行捆绑在一起的物理枷锁,马上就要消失了。

医生利落的动作下,石膏像干涸的泥壳般碎裂、剥落。束缚感骤然消失,右腿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皮肤呈现出一种久未见光的、异样的苍白和脆弱,肌肉也有轻微的萎缩。医生捏了捏她的脚踝,检查着关节活动度。

“骨痂愈合得很结实,”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肯定,“接下来是复健阶段,循序渐进,避免剧烈运动和长时间负重。”他刷刷地写着医嘱,“两周后再来复查一次。”

辰秋染机械地点着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检查室门口那道沉默伫立的高大身影。

盛时墨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深色大衣口袋里,目光沉沉地落在她重新获得自由的右腿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线却绷得异常紧。

拆石膏了。

她可以走了。

或者说,她该走了。

过去几周的点点滴滴,却如同失控的幻灯片,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最初两周,两人间隔着那层名为相敬如宾的薄冰。他递来的温水,沉默换上的床单,空气中弥漫的尴尬与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们像两个笨拙的演员,在旧日的布景里,上演着陌生的戏码。

然后,是车库里的火星。那个带着樱桃护唇膏甜香的意外触碰,像投入油桶的火柴,轰然点燃了压抑三年的干柴。

接着,是彻底失控的两周。厨房流理台边带着烟火气的纠缠,书房冷光下几乎越界的探索,客厅沙发上无声燃烧的**,后花园阳光里温柔却致命的吸引,还有客房崭新床单上带着毁灭意味的,几乎失控的喘息与沉沦。

身体的界限被彻底打破。指尖、气息、唤醒了记忆,也成了彼此慰藉又相互灼伤的战场。他们熟悉对方的每一处,熟练地引导着对方,在极致的沉沦中短暂地忘却一切。

然而,所有的亲密,都止步于这纯粹的操作。

没有一句情话。

没有一个拥抱后的温存。

没有一个关于未来的字眼。

甚至没有一个能称之为温情的眼神交流。

每一次喘息平复,汗湿的身体分开,空气中会弥漫着**未散的腥甜气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令人难堪的沉默和一种无法填补的空洞。尴尬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所有温存。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个从车库那一吻起,就像幽灵般盘踞在她心底的问题,此刻伴随着石膏的剥落,尖锐地、无可逃避地刺到了眼前。

一般的前男女朋友,会这样频繁地接吻、做尽边缘情事吗?

不会。

只有炮友会这么做。

他们算炮友吗?

可炮友之间,似乎也无需在玄关有那样充满占有欲的送别吻,无需在后花园有那样温柔的、不带**的凝视。

他们算复合了吗?

零人提起过这件事。

没有一句“重新开始”,没有一个“对不起”或“我爱你”。仿佛那些激烈的纠缠,只是困在这栋房子里、困在石膏束缚下的病态产物,是身体在真空环境里的应激反应。

朋友?旧识?炮友?暂时收留的病患?

每一个可能的答案,都像一把钝刀,在心口反复切割。

朋友不会在书房里那样抵死缠绵。

旧识的情分早该在分手时就消耗殆尽。

某种仅限于身体的关系。光是想到这个,胃里就一阵翻搅。

那是对过去五年、对现在这几周所有复杂情愫最粗暴的亵渎。

至于暂时收留的病患… 石膏已经拆了。这个身份,过期了。

改签的机票信息,早该在确认恢复期时就重新确认日期。航空公司催促的邮件静静躺在手机里,辰秋染选择了无视。

她像只将头埋进沙子的鸵鸟,沉浸在由激烈情事和旧日习惯编织出的虚幻粉红泡泡里,贪婪地吮吸着那点带着毒性的甜蜜,逃避着即将到来的、名为现实的审判。

现在,审判的时刻到了。

医生将写好的医嘱递给她,又交代了几句复健的注意事项。她接过薄薄的纸页,指尖冰凉。

“好了,可以走了。注意初期别走太多。”医生最后嘱咐道。

辰秋染扶着检查床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让双脚落地。久违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带着一丝陌生的虚弱感。右腿有些使不上力,微微发颤。她尝试着迈出第一步,动作笨拙而缓慢。

一只宽厚的手掌及时而稳固地扶住了她的肘弯。是他。

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盛时墨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道,也带着一种,此刻让她心慌意乱的亲密。

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审视,还有一种沉沉的、她读不懂的东西。

诊所走廊的光线比检查室黯淡许多。他沉默地扶着她,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外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每一下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该问吗?

现在,就在这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冰冷的现实里,问出那个问题?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

声音干涩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有勇气接受任何形式的答案吗?

如果盛时墨冷漠地说“炮友关系,结束了”,她该如何自处?

那两周的沉沦算什么?一场自取其辱的笑话?

如果盛时墨含糊地说“旧识,帮个忙而已”,她又该如何面对?

那些激烈的吻和抚摸,只是“帮忙”的一部分?

如果盛时墨,如果他真的说出复合,她敢相信吗?

三年前的误会心结还在,两周的疯狂亲密建立在身体的渴望而非心灵的沟通上,这样的“复合”,能经得起现实的考验吗?

每一种可能的答案,都通向一个未知的、可能布满荆棘的深渊。

勇气在恐惧面前节节败退。辰秋染最终还是选择,像过去两周每一次情事结束后那样,沉默地低下头,将所有的疑问、不安和渴望,再次深深地压回心底。

她只是任由盛时墨扶着,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带着矛盾温度的支撑力量,一步一步,走向停在诊所门口的那辆黑色越野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车厢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沉默。

石膏拆了,落在了诊所的地上。

而那个关于“关系”的答案,依旧悬在空中,沉甸甸地,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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