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有眼光，绿色清新润眼，小丫头春天穿最好看了。”
不多时，一个少年也径直奔进屋来，葇兮见其生得龙眉虎眼，贵气十足，身量未成，却有着与年岁不相符的沉稳，浑身无一处不显出养尊处优的华贵，她忽然生出些自卑。
“听说梅姨外甥女来了，太好了，妈总发愁我没有妹妹，早就念女成痴，如今妹妹来了，我就有妹妹了。”
“不知我算你什么。” 笑敏仿佛吃了整罐的糖果，一嗔一笑尽是香甜。一语既毕，满室笑语。
“你算什么妹妹？”少扬指了指葇兮，“这才是妹妹。”
“葇兮，这是少扬，你喊他冯乙就好。”
“有劳兄长照拂。”葇兮浑身都在发烫。
少扬道：“妹妹要是发现短了什么，尽管问笑敏要，她那里多的是。”
“要你来说，我自己不会关心妹妹吗？”说罢向葇兮道，“妹妹，你今日舟车劳顿，先好生歇息，等会我回去给你准备鞋袜寝衣、珠花香粉，明日我领你去凌角街玩。”
“妈常教我要见贤思齐，这下见了姊姊，我总算有思齐的对象了。”葇兮说得有些磕绊，但她却莫名感到兴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说话。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半是紧张，半是激动。从小到大，村中女童无一不嫌弃、作弄她，她常在想，一定是这些人都不正常，将来总有一日，她能接触到“正常人”，而笑敏的出现，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测。
谭氏边听边笑，“好孩子，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又对梅姨道，“你们娘女十几年不见，快回屋叙话吧。”
梅姨牵着葇兮回到芍药居，拿了盒吃食给她，然后铺纸提笔，“你妈呢？”
葇兮斯文地吃着芋头酥，“这些年来，多亏有姨妈照拂，妈才能抚育我兄妹长大，她时常挂念姨妈。”
“哦，是吗？”梅姨抬眼问道。戏谑的语气里满是怀疑，根本不相信姊姊会有此言。
葇兮兀自低眉，不停搅弄衣角，此刻，她内心很不安。不知姨妈在大娘子面前的话语是有心挖苦，还是实则维护。
“她十几年不见姨妈，叫我来瞧瞧。她自己不肯偷闲。”
“钱够使吗？”梅姨故意拉长了“钱”的发音。
葇兮更是不安，不知姨妈意在埋汰，还是关心。“姨妈时常贴补，足以度日。”
“家里出什么事了？”
葇兮闪了下眸子，“无事，就是替妈来看姨妈。”
梅姨唾道：“呸！家中无事，你能找来这里。我是你姨妈，我待你一家如何，你自是知晓。”
葇兮觉得冤枉，她是真不知道。她只知姨妈曾寄了个包袱回来，里头究竟有何物，妈又不肯说。她心想，算了，干脆直接道明来意，她也就不用继续猜姨妈的心思了。“兄长要进学堂……”
梅姨问：“进学？不进学行不行？”柔曦半晌无话，她虽然只有六岁，但是却也知道，村里的体面人家，多半都是识字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姨妈不懂？
“你兄长好端端的，进什么学？进学有什么用？不如找个师傅，去学打猎、捕鱼、杂耍，不出三年，就能出师了。真想不通你爸妈怎么想的，居然让你兄长进学！”梅氏说完，递了杯热水来。
柔曦抿了一口，见味道苦涩，正疑惑时，忽想起妈曾提过一个稀罕物，说是富贵人家待客之水，想来正是此物，便吞进腹中，顿觉清冽。
“姨妈，这就是茶吗？”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梅氏见柔曦神色瞬间黯淡，只好转移话题，“你比你那不中用的妈强许多，她初次饮茶，喷了主簿大人一身。梅姨想起往事，虽觉心酸，却也安慰，“她倒是变乖觉了，竟想着培养楚翘。当年，她点不着柴火，就烧你爸爸的书。”
葇兮听完后半句，几欲哭出声，她强自镇定下来，“姨妈，我们一家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你们一家？我不是你家的？你妈妈怎么样了？”
“她待我极好，天一冷，从不让我洗衣裳。”
“不打你骂你么？”
柔曦道：“没有。”
梅姨闻言，冷哼一声，“你爸呢？”
柔曦有些难过，“他已经不在了。”
梅氏猛地问道：“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我爸爸去世了。”
“死多久了？”
“九个月了。”
梅姨闻言，抑制不住地大笑一声，“死九个月了？”
葇兮不再说话，而是开始环顾屋子，只见家具样样簇新，恍若置身皇宫。如今已是三月，屋里竟燃着炭火，再看姨妈层层叠叠的裙裾，一针一绣，那可都是钱啊。她见案上有个小砂锅，趁姨妈写信之际，悄悄揭开一看，见里面果然是药渣，不由心疼不已。
梅姨揣好书信和碎银，“你在家等我，我去趟驿站。”
葇兮小心问道：“有个弃家出逃的女童与我同来，如今在城门等我……”
“你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别人？”
“可她的东西还在我身上。”葇兮取出镯子。
梅姨接过晃了晃，对着灯火仔细打量，“不是纯银的，不值钱，白给我都不要。天色太晚了，别去了吧？”
葇兮虽未言语，双眼却泫然欲泣。梅姨见她不到六岁，便懂得用眼泪挟持大人，可是这点心思，谁看不出？可见姊姊并没有教好她。
“欠你一家的！”梅姨见她这般犟，只得取出两件大氅，往葇兮身上披了一件，搂她出门登车。
“姨妈，你在这里还好吗？”
“有什么好的呢？能吃饱能穿足。”
葇兮听罢，朝姨妈微微一笑，“那就好，我回去后告诉妈，她就能放心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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