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你还回去呢!”梅姨语带嘲讽。
葇兮听了这话,觉得欠了姨妈许多。
梅姨握住她手心,“尽管留在这里。”
葇兮听了这话,不禁泪眼朦胧,她假意掀帘看月,心中祈祷姨妈长命百岁。当她望见天边皎月,又惆怅起妈来。古有凿壁偷光,囊萤映雪,今有偷星稼穑,借月耕耘。
下车后,葇兮直奔吏役处,得知女童被家人领走。
“确定是她祁州的家人吗?”
“小娘子,确是如此。”
葇兮摩挲着手上的镯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碧纱裙的父亲是否会继续虐待她呢?
巧薇呈上饭菜,葇兮本以为是专程为自己准备的,一看分量和碗筷,分明是双份的。
梅姨见她惊讶,“城里一日三顿、四顿都是有的,这叫晚饭。”
熟悉的浓香争先恐后地钻进鼻孔里。葇兮举筷时,联想到“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不禁悲从中来。这是茶油香,一斤茶油就是一两银子。楚地多红丘陵,土质贫瘠,寻常草木不易生根,油茶树却是个例外。
每逢霜降,漫山遍野尽是茶籽。采了茶籽后,铺在簸箕里晾晒,待壳开裂,剥出里头的仁,继续风干,等到冬月下旬榨成油,其色翠黄,户户盈香。
榨油之后的茶粕,可除油去污,生火取暖。茶粕虽好,却是寻常之物,但江家每年都尽数卖出,燃茶壳取暖。茶壳烟尘过大,熏人欲泪,寻常村民宁可买炭,也不受这罪。
梅姨接过巧苹手中衣裳,“三娘穿过的,你别介怀,过几天就有新的了。”
“有得穿已是福气,如何还能介怀。”
梅姨放好热水,捉着葇兮的手放进浴桶里。葇兮似触电般将手缩回。
“我早该料到的。”梅姨摇摇头,往里加了几瓢凉水,伸手替葇兮宽衣。
脱去外裙后,葇兮曳住中裤不放手。
梅姨轻拍了一下葇兮的手,葇兮只得撒手。
“你们兄妹的名字,还是我选的。当年你爸妈刚成亲,你爸就想了好些名字,让你妈选,你妈不识字,就让我定。我察言观色,选了你爸最喜欢的名字。你爸爸身无长物,到底给你兄妹取了两个好名。”
“你们刚才叫我香香?”
“是啊,你不是叫香芪吗?”
“是哪两个字?”
“香……我不太记得了,芪……好像是跟医术有关,我也不太记得了,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他们叫我葇兮。”
葇兮的中衣十分宽大,长长的衣摆扎进中裤里,梅姨缓慢将其拽出,待脱去中衣中裤,见她内里空荡荡,便着巧苹去寻亵衣亵裤。
“哎呀,你这个蠢妈妈,当年不让我穿,现在不让你穿,指定有什么大病。”梅姨圈住葇兮的手臂,“冻得厉害吧?”
葇兮赶紧摆手道:“一点不冷,他们都这么穿。”
“哎……”梅姨长叹一声,“当别人都跟她一般硬朗么!一条裤子几文钱的事?我一年到头贴给她的,够买一百条了。”
花瓣被热水一蒸,香气四溢,葇兮吸着鼻子,又喜又忧。在家中,用木板在檐下围成一圈,入夜提桶水进去,三两下泼完了事,天一冷,风从缝中灌入,浑身起栗。
葇兮出了浴桶,惊觉毫无凉意,梅姨亲自帮她穿好衣裙,又将牙梳递给她,让她去门外洗漱,“明日一早好好洗漱,去向老太太打招呼。”
柔曦漱完口后,梅姨已不知所踪。柔曦坐在床上等了半个时辰,最后沉沉睡去。梅姨找妯娌们商量柔曦的事,谭氏说,家里不缺一双筷子,让柔曦多住几个月。梅氏却说,这一定是江奉宣的主意,因为她姊姊是个爱面子的人,断不可能让女儿投奔亲戚,而且人也老实,想不到叫女儿投亲。
谭氏道:“算了算了,老二媳妇,别管是江秀才的主意,还是你姊姊的意思,柔曦大老远来了,就别刻薄人家了,都不容易。”
翌日,笑敏出了佩兰苑,一路来到嗣音馆。
冯明化听了笑敏所述之事,拈起兰花指,“像我们这种簪缨世族,总有前来依附的,我都见惯不惯了,就前几天,一个老的过来,操一口山沟沟里的方言,说她姓冯,跟我家是亲戚,我们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我爸爸问她哪里人,嗬哟,桂州人你敢信?李世民那会迁过去的。”
两人相视一笑,笑敏也不恼,搬了个杌子坐下,捡茶几上的点心吃。一口入喉,心想,还是唐氏会疼女儿,把个十岁的小丫头养得白白胖胖的。
贱坯子臭乞丐,叫你动手了吗,明化毫不掩饰心中的憎恶,希望笑敏自觉一点,无奈笑敏实在没教养,只看点心不看她。
“笑敏,你得有点危机感才行。依我说,女孩胖了毕竟不好看,你得管住自己的嘴,别被这乡下丫头比下去了。回头少扬跟她好了,你就等则哭吧。”
“没事,她不来也没我什么事,我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幼兴哥不喜欢我这种。”
明化挂着浅浅的笑,还挺有自知之明,“你得争取。”
眼看话茬聊不下去了,笑敏连忙转移,“明机拿了两套旧衣裳过去,你拿么?我看你衣裳挺多的,得有五箱子吧?”
“五箱子?这你可太小瞧我了,我足足有十五箱,只是我不大爱穿新的,毕竟,我不喜欢争奇斗艳。”
“这么多?你可太厉害了!”
“那是,我谁啊?雁州首富的嫡亲孙女,能没点家底吗?”
“依我说,你拿两套旧的甩她脸上去,让她认个主。”
明化从卧室依次抱出三个箱笼,开始翻拣,不一会翻出两套旧衣裳,“我随便施舍两套,都够她穿到出嫁,可我为何白白送她呢?”
“大小姐,还是你大方,换我就不给,宁可拿去典卖,虽说一件衣裳也就一文钱,但也能买杯香饮喝。”
“可是,明机给了,我也不能当这个恶人吧?唉,谁让我心地善良呢?今天我和冯乙一道出门,还给一个小乞儿送吃送喝的,临了还拿了不少钱,这年头,像我这样的人可真心不多了。”
“那你就送两套过去呗。”
“我总得先知道她是什么货色吧,不能什么人都帮,那岂不成了没原则的烂好人了?”
“做人不能太善良的,反正我坚决不当好人。”
冯明化心想,内心有这种龌龊想法,竟还要说出来授人以柄,这大概就是有爹生没娘教的傻狗吧。“话不能这么说,人生在世,谁没个难处呢,就当为自己攒福报。话说,我这衣裳少说也可以当一二十钱吧?毕竟三百买的。”
“我的大小姐,都是一文钱好吗?有点破损人家还不要呢。说句不好听的,多搓几根麻的事,谁乐意穿人家旧的?”
“我这衣裳就旧了?这哪里旧了?”
“洗得都褪色呢,你一个首富家的嫡亲大小姐,穿成这样图啥啊?我要是你,那不得天天穿得光鲜亮丽的?”
明化低头想,这都是你们穷人的想法,兜有三文,必振衣作响[1],不像我家大业大,又天生丽质,根本无需美衣华服增色。更何况,妈常说,俭入奢易,奢入俭难,你们这群得志的狗东西,又如何明白?我们冯府能够为富一方,必与尔等有别。这些真知灼见她从不与人分享,就让这些穷狗永远不开窍,永远穷下去吧。
“于大家族而言,谦逊乃万世之基,再说,我内心足够强大,不在意任何人的评价,谁说我,我就当谁放屁。”
“整个冯府,就数你最朴素了,我和明机穿得都比你好,更不用提阳红豆,人家可是卯足了力气待价而沽呢,也就只有新来的乡下丫头陪你一起朴素了。”笑敏指着箱笼,“你这些衣裳,都有些年头了。”
明化有些犹豫,衣裳确实都旧了,她一个正经小姐,穿得不如一个讨饭的,兴许一些没见识的在背后偷笑呢。左右思忖许久,又想,那些笑话我的算什么东西,一个个不顾影自怜,倒取笑我这个千金小姐来,不自量力!何苦为了迎合不相干的人,与自家的钱财作对。
“我自信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多时,明化又拣出两件旧衣裳,“你找谁卖的?”
“凌角街樟树下的张工,你可以去找他。”
明化道:“吃我这么些糖油糕,帮我跑一趟吧?”
笑敏鼓着腮帮子,牙上全是糖渍,“大小姐,我等下从姑妈那里拿来还你。”
“那能一样吗?我这糖油糕用的什么糖,什么油,你吃不出来吗?”
笑敏心想,这个唐娘子是真的好,每天换着花样给女儿做点心,把女儿养这么大个。
“我这碟糖油糕,外边至少卖五文,你真好意思,全给我吃光了。”
笑敏赔笑,“可我一个女孩子总往外跑,也不是个事,名声多少有点不雅。”
明化心想,反正你的名声早就烂透了。“分你一文。”
“大小姐,你这么有钱,给三文不过分吧?”
明化咬了咬牙,“统共四件衣裳,你要我三文?”
笑敏十分不屑,“我的千金大小姐,你这一整箱都旧了,那些个破布你留着干嘛?你看看易府的人,哪个不是光鲜亮丽的。”
明化一时有些动摇,不一会,又拣出两件旧的,“这里一共六件衣裳,你给我五文就好了。”
笑敏道:“大小姐,你可真会支使人,一文钱让我抛头露面。我本就是乡下来的,名声本就不好,要是老往外跑,别人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你都不知道外边怎么说我,她们说,我指定嫁不出去。”
明化心想,她倒有点自知之明,只是,多跑一趟少跑一趟于她有区别吗?又穷又蠢又坏,还不检点,除了那些虱子堆里的臭脚夫,谁会要她?糖油糕已经被她吃了,坚决不能再让她得寸进尺,“爱要不要,你不要我找别人。”
笑敏勉为其难,“那好吧,大小姐。”
明化很开心,还是穷人好打发,给钱就驯服。待笑敏离去,明化来到香叶堂,将笑敏丑陋的吃相说与唐氏。
唐氏笑得前仰后合,而后交代女儿,“那丫头不是一般人,你尽量离她远点,不要着了她的道,更不要被她影响声誉。”
“妈放心,我不会跟这种人扯上关系。”明化意识到被笑敏算计了,不过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让笑敏付出代价。
母女正闲叙时,忽闻外头仆妇周润仙禀事。唐氏出得门来,见润仙领着个低眉顺目的女人。
润仙道:“唐娘子,人给你带来了,她叫春燕。”
“多大岁数了?”
“十八岁,去年生了个小子。”
明化天生早慧,听完这句话,脸上顿时愁云惨淡起来,她打量着这个十八岁的寡妇,似乎看见她满嘴的黄牙,听见她操着穷山坳的乡音,闻到她身上经年累月的汗垢,还看到她身上载歌载舞的虱子。她不着痕迹地伸长了脖子,往春燕跟前一凑,吸了一鼻子。
唐氏点点头,“带她去耳房住下吧。”
润仙复又递给唐氏一个纸包,“唐娘子,你也保重好身体。”
明化大怒,“这是谁找来的寡妇?”
唐氏见她心中明了,便道: “宁宁,我们身为女人,这就是我们的命。你没有弟弟的话,会被人欺负,我又生不出。”
明化道:“妈别怕,女儿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人欺负。”
唐氏点点头,将明化搂在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擦干眼泪去后院煎药。
明化隔着窗户看着妈煎药,拿剪刀狠狠戳向桌子,“老不死的,你怎么不去死,你自己也是女人,你何苦为难女人?我比冯少扬差吗?你等着瞧,将来冯家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会系于我一人之身,希望你长命百岁,能活到我光宗耀祖的那一日!”
她关于爱情、家庭的美好幻想,从这一刻逐渐瓦解。那天,她无师自通地揣摩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相。原来,她和别人并无不同,也是要在茫茫红尘中渡劫的一个人。年仅十岁的她,自今日起,将要褪去孩童之身,肩负起万民来朝、载入丹青的振兴家族重任。
城门口,吏役交接完毕,“小娘子,你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碧纱裙唇齿微张,眼里写满了无辜。
月下走来一位白衣少女,她亭亭玉立,身板也结实,脸上稚气犹存。她青丝如瀑,未饰珠钗,鬓边一朵白色绢花,她神情淡漠,眼下有些乌青。
吏役见了少女,丢下茫然的碧纱裙,“沾娘,更深露重,爱惜身子。”
少女冷道:“家父巡城之日,过来转转,耽误各位兄长了,”
“节哀顺变。”
云沾衣借月看向女童,见她身着浅碧轻纱裙,脚蹬暗花平头履,颈饰璎珞金项圈,形容虽小,眉目却已然清秀,她皓肤映月,体态轻盈,这恬雅的气质,再大几岁,可不就是云拂袖?
碧纱裙与沾衣四目相对,眸子清澈见底。
吏役道:“不知哪来的孩子,许是与家人走散了,傻里傻气的,一问三不知。”
沾衣低下身子,轻抚女童面颊,“你唤何名?”
碧纱裙感受到了安全感,终于开口,“清漪。”
沾衣听她声音清脆婉转,更是一惊,“住在何处?”
“我不知道。”竟无半分惶恐,就仿似别人问她吃饭了没,她说还没吃。
月光下,一长一短两个身影,慢慢向城中走去。
“你家人呢?”
“我父亲要卖了我,我跑了出来。”
“你住哪里?”
“山上。”
“几岁了呢?”
“八岁有余。”
“你怎么知道?”
“我母亲喂我饭时,常道,‘这是九岁的饭’”。
“你姓什么?”
“不知道。”
“那别人怎么称呼你爸呢?”
“我母亲叫他凌寒,我他叫父亲,别人叫他先生。”说完,她双腿一软,往后趄了半步。沾衣扶稳她,见她有气无力,只得蹲下身子。清漪不假思索地爬到沾衣背上。
“你父亲若来寻你,你怎么办?”
“我躲着。”清漪说这话时,身子明显一颤,吓得沾衣也一哆嗦。
“父母哪有不打孩子的?一定是你不听话吧。”
“他的话不对,为什么要听他话?”
“怎么不对?”
“我母亲说的。他天天逼着我练剑读书。天不亮时就掀我被子,逼我爬山种菜,冬日就去扫雪,还让我吃雪,总不让穿太厚,用凉水沐浴。在家时,他来掀我被子,不在家时,硬要带我,我一起出门,我母亲连番哀求,他才作罢,叫别人来掀我被子。”
“你这什么父亲啊?你是旁人生的吧?”
“什么意思?”
“看你也不像种菜的呀,叫你种菜做什么?”
“不知道。我一有怠慢,他就打骂我,让我跪祠堂,我每天被他打五次,起床一次,爬山一次,练剑一次……呜……写字一次……呜……睡觉一次……我母亲天天哭。”
沾衣担心她弄脏自己衣裳,赶紧将她放下来,一看泪痕糊面,觉得又好笑又嫌弃。
“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像被虐大的,他打你哪里?”
“屁股,说是肉多。有一次,我被打得不能躺睡,只能趴睡。”
“那你父亲不在家时,你是怎么过的呢?”
“家里有个凶巴巴的兄长,父亲不在时,他便是我父亲。”
沾衣自戴孝来,颇为沉重,此刻听得这童言,不禁噗嗤一声,“有趣!”
前方有界碑,清漪出声念道:“桐花坞。”此处遍植泡桐,高大洁白的桐花被风一吹,离枝成冢。
“你识字?也对,你父亲是先生嘛。”
进了家门,沾衣取了一篮荸荠,“洗洗,用刀削了,垫垫肚子。”
清漪洗荸荠时,袖子落入泥水中,她抬袖问道:“姊姊,这可如何是好?”
“好笨啊!”沾衣领她来到杂物房,拿了套从前丫鬟红叶的窄袖短褐出来,“穿这个。”
清漪拿着衣裳左比右划,不知所措,沾衣急道:“你父亲打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呀!”当下只得亲自替她穿好,却见她在盆里翻来搅去。
“叫你洗荸荠,你玩水!”沾衣气得瞪眼,“换我也想揍你。”
清漪面露惊恐。
沾衣只得安慰道:“你好好听话,不会打你。”说罢递给她刀,“会削皮吗?不会削到手指吧。”
屋内静可闻针,沾衣连声叹气,默默撕了块布,替清漪缠好,“哎,早知就留下红叶了。”
“红叶?”
“没事,总之,这个家就剩我一个人了,从现在起,就有两个人了。”
“还有一个是谁?”
“你呀!”
“那你父母呢?”
“去天上了,懂吗?”
“知道,死了。”清漪一脸不知人间忧愁。
沾衣多少有些变色,清漪虽然见着了,面上依旧不起波澜。沾衣自我安慰道,笨些也无妨,听话便好。
半夜,清漪被沾衣摇醒,她一脸倦容看向沾衣。
“你多大了?还遗尿!”
“八岁。”清漪小声道。她想起在家遗尿时,父亲要把自己卖出去,不由得嚎啕大哭。
“我……我怎么这么倒霉!”沾衣气得将清漪往门外推,“你回家吧。”
哭声在夜晚格外响亮,沾衣听得心烦,只好把人放进来,“你父亲又没死,你哭什么!”
清漪哭声渐弱,一脸哀求地看向沾衣。
“进来吧。”清漪擦了把鼻涕,进了屋子,往矮几上一趴,撅起屁股。
“你倒很自觉啊!”沾衣拿起竹枕毫不客气地砸了下去。她自幼习武,气力本就不小,加上盛怒之下,便用了全力。
“呜……”这可比父亲下手更重,清漪哀嚎一声,豆大泪珠瞬如开闸之洪,却又极力忍住。
沾衣又气又急,“把被子叠起来,放那边。”
清漪抹了一把脸,见被子太大,够不着边,她爬上床,将四个角展开,然后双手一掀,将其对折,又来到另一侧,再次一掀。
“有趣。”沾衣沉声自语。她扳过清漪的肩头,见清漪果然暗暗发力,气力竟不在自己之下。她望向桌上的牌位,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块无字的小牌上。她暗暗疑心清漪的身世。
“过来。”沾衣伸手招呼。她虽心烦,却也无计可施,深更半夜,总不能由她在屋外嚎哭。
清漪涕泪扑簌齐下,沾衣递了块帕子给她,“以后睡觉前记得如厕,若再遗尿,就把你送回去!”
清漪接过帕子,胡乱揩了一通。沾衣气得咬牙,费了好大功夫,才指挥她将自己收拾干净,又教她穿衣。
“若是个正常的,早被人捡走了,哪里轮得我。”沾衣只敢平声暗骂。
“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我的允许不许出门,不然就送你回去,听好了吗?”
清漪点头应声。
[1] “腰有十文必振衣作响”出自《林语堂:社会十大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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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乡下女雁府寄篱下,绿纱裙城门被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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