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晴听了,如遭雷劈,只觉双腿发软,柳叶儿搀着才没有倒下,脸色白的吓人。
回到屋里,柳叶儿忙端来一碗甜茶,漾晴趁热喝了,脸上才有了几分血色,只是心底仍旧一片悲凉。
李商玄这个人,当太子时候名声很好,当皇帝时名声却不怎么样,下令斩首的那些人不知道有多少人。
那些大臣们还想窜拖着她去求情,可漾晴是谁,明哲保身惯了,怎么可能为一些见都没见过的人去惹李商玄不高兴?
她还是挺怕他的,登基五年,先后斩了两个舅舅,一个是血缘意义上的舅舅,另一个则是明后的亲弟弟,那时候的国丈爷承恩侯。
这两人前者仗着他的名头在外面欺男霸女,后者在朝中贪污受贿大肆收礼,该斩是该斩,但两人对他的确也的确有恩,都曾在他少年时给予帮助。
从那以后,不光是文武百官怕他,漾晴也很怕他,也不怎么敢跟他耍小脾气了,生怕他一个不如意把自己也斩了。
现在,李和璧虽然死不足惜,可他终究是宁王世子,若是不把真凶找出来,恐怕对宁王那边不好交代。
想完之后,漾晴便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等晚上李商玄再来,只在房间里不肯出去,柳叶儿三请四请也没用,最后传话“你若不出来,我只能进去了”,漾晴才不情不愿出去,见到李商玄也是板着脸,没什么好脸色。
李商玄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屋内并无别人,声音有几分冷意质问道,“你昨日不才和我说,李和璧的事情与你无关吗?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漾晴本来就委屈恐惧,此刻被这么不轻不重一说,索性又故技重施,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泪水不要钱似的,顷刻之间流了出来,一半是真情流露,一边是想要借此来堵李商玄,让他不好意思再说她。
李商玄原本因为她不见他,生了一肚子的气,此刻见她泪流满面,不由又心软起来,柔声问道,“哭什么?”
他伸手去擦拭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似的,擦了一颗还有一颗。
漾晴哽咽道:“你把我当犯人一样审,还不准我哭吗?”
李商玄瞧着她泪盈盈的眼,“你先说清楚,赝牡丹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
漾晴见糊弄不过去,干脆大哭,“我又不知道他会死,只准他欺负我,我小小的报复他一下都不行吗?”
李商玄哼道:“你这次告诉我事实,赝牡丹的事情,是不是宁王府的二公子李和蕴告诉你的?”
漾晴轻轻点了点头。
李商玄道:“他的命都没了,这还算是小小的报复吗?”
漾晴刚平复一会儿,听见他这话又大哭起来,“我又不知道会这样,你既然都知道了,就把我送去大理寺吧,讨厌死你了!”
“你还讨厌我?”李商玄又无奈又好气,看见她满面泪痕的样子,却有心软了。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他和她一起长大,能不知道她的个性吗?高兴了就冲他笑,害怕了就哭,他从未怀疑过她是真的想让李和璧死,肯定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他只能一边儿用湿帕子给她擦脸,一边儿温声细语给她讲道理,“你知道李和璧和李和蕴是什么关系吗,就敢相信他的话?李和璧酒囊饭袋,虽不得宁王宠,但母族尊贵,又是嫡长,世子之位还算稳固。二公子李和蕴少有捷才,可生母出身卑贱,在云州被打压得很厉害,现在李和璧死了,你说谁最开心?”
漾晴仰头看他,前世的时候,李和璧大概也是今年死的,就在万寿节那几日左右。说是在皇宫中突发旧疾,但可没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无论是皇宫还是宁王府,都将这消息捂得很严实,民间的说法也五花八门。
有的说是李和璧调戏宫妃,有的说李和璧□□宫女,有的说被深宫冤魂索命,也有的说是暴病身亡。
漾晴昨日还只骂他,怎么就不能向前世时一样死,非要死在他面前,这时候听李商玄一番话,也有点明白过来了。
所以,是那个二公子李和蕴故意给她下套,拉她进局吗?
李商玄看她一时呆呆昂着头看着自己,像是某种小动物,雾蒙蒙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人,心里不由有种奇异的感觉升起。
他忍不住凑近一些再凑近一些,等到发应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含上了她的唇。
女孩儿的唇软得出奇,反正都做到这一步,他便也强忍着羞赧的意思,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唇瓣,然后是飞快的松开,和昨日一样保证,“别害怕,一切有我。”
漾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做了什么。
在前世,这是绝对没有发生过的情况,成婚之前他虽然也常和她相处,但几乎连手指都没碰过,现在居然都敢亲她了?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给了他一巴掌,看到李商玄惊住的样子,才又开始害怕,忙推开他跑了。
关上门的时候心里还在怦怦跳,唇上被触碰的感觉犹在,她用手擦了擦,心想打都打了,就应该再用些力气。
这老狗……不,现在还是小狗就该打。
李商玄在原地占了一会儿,她手劲儿不算大,但仍给脸上留下了痛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低头去亲她了,这样实在是很失礼很不应该。
可……心上人的唇真是有种魔力,只是浅尝辄止就让人回味无穷。
他明明是在后悔的,却又止不住心猿意马。
亲都亲了,刚才就应该多亲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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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老先生今日终于到了京城,他已是古稀之年,须发全白,看起来很有老神仙仙风道骨的感觉。
宁王妃在昨日就已经闹着要将李和璧下葬,还要池家两个女儿做冥婚,别说是解剖了,就连寻常人动一下也不肯。
拖到今日,真的是费了霍陆好大的力气。
所以,仰老先生到了,最高兴的不是仰嘉容这个亲孙,也不是李商玄,反而是霍陆这个素未谋面的人。
昨晚宁王妃哭了一夜,今早还没醒来,就是他在旁边看着的。
今日李和璧尸体旁守着的宁王府家奴比她好办多了,一开始这些人还不愿意,霍陆早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直接指挥金吾卫的几个将士把人都压了下去,房间内才终于安静起来。
仰老先生耳聪目明,只是看了一遍便道,“赝牡丹对于不耐的人来说,的确有致死的可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李商玄松了一口气,长时间接触,那就应该与漾晴无关了。
她那日虽然带着香囊,但当时可有不少人在场,她和李和璧隔了这么远,不可能一直接触。
带着仰老先生将当日李和璧碰过的东西一一看过,又有不少新发现。
譬如云州进贡的茶叶里面掺了赝牡丹花蕊,宫女用的胭脂也有此物,整个皇宫对于李和璧而言,竟是一个催命的地狱,不死才怪了。
李商玄脸色愈沉,霍陆问道,“殿下想怎么办?”
李商玄道:“茶叶本就是云州进贡,也就算了,宫女使用的胭脂水粉,怎么也会有这种东西?”
仰老先生被请出去吃午饭了,仰嘉容作陪,房内便只剩了他们二人,霍陆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殿下是怀疑,这件事儿跟皇后有关?”
李商玄道:“慎言。”略微沉思片刻,又道,“皇后娘娘事务繁忙,宫女所用之物,应该也不会一一查看。”
不过也有这个可能就是了。
霍陆也自觉失言,摸摸鼻子。
明皇后不是殿下的生母,现在说是养母,但是殿下过继给明皇后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两人还能培养出什么感情?
李商玄对明皇后,尊敬有亲情却实在寥寥,毕竟皇后不苟言笑,自从大皇子去世后,便整日阴沉个脸,对于其他皇子公主也没什么好脸色。
吃过午饭,又传召了李和蕴过来问话。
从池家仆人那知道了这位二公子曾经和漾晴说过话,他心中便多了几分警惕,打量来人的时候也多了心思。
和李和璧的形容粗陋不同,李和蕴长相俊美,眸若寒星,唇如点朱,见人就带三分笑,看起来很好相处。
被传唤来金吾卫衙门,他也并未有丝毫慌张,依旧不疾不徐,“是家兄的事有进展了吗?”
霍陆似笑非笑,“二公子真是好涵养,兄长逝世,面上不见丝毫哀戚之色,甚至还容光焕发啊!”
李和蕴未见愤怒也未见慌乱,似乎早早预料到了这个问题,回答熟练得很,“父王尚在云州,母亲又伤心过度,我家诸多事物,都需我来操持。死者已逝,我们生者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最起码要让家兄体体面面地离去。”
李商玄对他的对答如流不知可否,只问道,“我听说,云州的贡品都是你一手操办的?”
李和蕴道:“确是,殿下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是某办事不力,出现了什么纰漏吗?”
李商玄道:“纰漏倒算不上,只是奇怪,云州产好茶,为何进献的茶与宁王府平时用的不同呢?”
李和蕴仍是微笑解释道:“云州不光产好茶,也多花卉。这是母亲的巧思,听闻京中花茶盛行,特意在在茶叶中加入了百花花蕊。”
李商玄便不说话,良久才道,“你可知道,李和璧的死因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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