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去的时候没坐地铁,而是打了辆车,连包带人地好不容易塞进了出租车的后排,起步之前司机还让两个人分分开,后视镜看不见后面车了,不安全,两人又对着笑了一阵,直到杨铭说陆时一再不去看病,600号的医生都要离职了为止。
进了屋就没有这么自然了,今天倒是巧了,陆时一终于碰上了又做饭又收拾屋子的阿姨,在杨铭的介绍下陆时一和阿姨热烈地握了握手,并且表达了每天一个的川菜实在是让人垂涎三尺,阿姨说不太好普通话,被陆时一这三两下夸得还有点飘,但又不好意思立刻扯开。
“这娃娃莫不是有点瓜哟?”阿姨指着陆时一对着杨铭飚了一句四川话。
但四川方言对全国人民来说都不太难理解,陆时一哭笑不得,只能对阿姨说:“不瓜不瓜,谢谢阿姨。”
听着楼下的客厅这么热闹,杨启刚也从楼上下来了,看见俩男孩回来了,招呼他们到沙发上坐,又让阿姨倒三杯水来。陆时一赶紧把大包小包先放到客卧里去,连带着杨铭的那件白色外套也没拿出来,又迅速回到客厅里,看杨铭已经占了个单人沙发座了,陆时一占了个和他面对面的单人沙发座坐下,杨启刚一个人坐在三人座的中间。
阿姨的三杯水放好,就和杨启刚打招呼准备撤了,“老板,饭做好了,放在保温板上了,你们尽快吃噻,我走了嗦。”
“好,回去吧。”
杨启刚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身体往后一靠,手放在大腿上,显得十分放松,“今天去商场逛了啊,时一买的那些够不够?”
“够的杨叔叔,年前应该就会出结果,”陆时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真的很感谢您收留我。”
杨启刚大手一挥,“诶,这说的什么话,我倒是希望你常来家里住。”杨启刚又看向杨铭,“你怎么没跟着买点衣服?”
杨铭愣了一下,那件白色的外套在陆时一的房间里躺着,这会再去拿出来也有点奇怪,“没看到合适的。”
“你这孩子,”杨启刚手指空点了点,笑里带着些宠意,“就是爱挑,从小就这样,惯的。”
杨铭没说话,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面色平静。
“照道理有些话是我们家里的事,”杨启刚顿了顿,杨铭知道刚刚他爸只是寒暄,这会才要讲正经事,“但时一是你好朋友,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
陆时一正了正神色,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和从杨启刚嘴里说出来,对杨铭来说是不一样的。陆时一顶多算个小道消息,到杨启刚这,大概率就是官宣了。
“儿子,你快要18岁成年了。”杨启刚似乎也在思考怎么开口,“有些事情,爸爸想以一个比较成熟对等的方式和你说,当然了,主要也是听取你的意见。”
“爸。”杨铭只喊了一声,是催促,也是不耐。
他不希望他的爸爸,和商务对谈一样,和他说一些有的没的铺垫。
“你敏姨她,怀孕了。刚一个月。”杨启刚停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杨铭和陆时一的反应。“当然了,现在还没定这个孩子要不要留下……”
这会儿到轮到杨铭瞪大眼睛了,连陆时一都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手。
杨启刚又继续说,“小铭你觉——”
“爸!”杨铭直接打断了杨启刚的话,“你在想什么?要不要留下?我说不要的话你打算干什么?”
陆时一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旁听这场对话,如果只是官宣怀孕,倒也没什么,毕竟杨铭已经做好了准备,接不接纳他都接纳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杨启刚要这么问杨铭,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呢?他真的会直接说出不愿意呢?
“毕竟你是我儿子,”面对杨铭的质问杨启刚倒是不那么紧张,“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是你儿子,那她肚子里的不是你的孩子吗?”杨铭还是不敢相信他爸居然问了这样的问题。
这时候杨启刚才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又喝了一口水,对陆时一笑了笑,陆时一也硬挤了个笑回过去,又开口说:“小铭,我总是要对你偏心一些的。”
杨铭觉得自己有点累,“爸,早上陆时一就看到敏姨干呕了……”他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杨启刚,“我大概已经知道了的。”
“噢,这样啊。”杨启刚并不意外,看来余敏也早早和杨启刚说了。
“挺好的,恭喜你。”
实在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我都已经同意了,我都已经接受了。
我接受了还不行吗,还要我怎么样?嘘寒问暖?
开心得手舞足蹈告诉全世界,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孩子要留下,这是你们两个人的结晶,”杨铭非常努力地,说出了下一句话,“也是我的弟弟妹妹。”
“我知道了。”杨启刚两手拍了下大腿,站了起来,“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很短,余敏在杨启刚说吃饭吧之后很快就下来了,几个人在饭桌上没什么交流,倒是杨启刚自己起身给余敏盛了一碗鱼汤,这是杨铭以前从未见过的动作。因为怀孕了,所以要特别关照吧,作为丈夫理所当然。
“小铭,吃些排骨。”余敏也主动给杨铭碗里夹了一块。
“谢谢敏姨。”礼数上他永远周到,就是表情有点冷。
饭后陆时一没有像之前那样洗碗,和杨铭一起收拾了就放在了水槽里,陆时一回房间拿了书包,和还坐在沙发上的杨启刚说上楼和杨铭一块儿做作业,迅速稳住了要从沙发上起身把客厅让给两个孩子的杨总,两阶并着一阶就上了楼,门都来不及敲,直接开了杨铭卧室的门。
杨铭坐在转椅上,可以说是瘫在上面的,陆时一把书包放到了地上,走到他旁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样,有点像我给你买的蛋饼。”
没想搭理他,杨铭眼睛朝他转了转,没有动作。
“不是煎饼果子那种脆的,是面粉里加了很多水的软蛋饼。”陆时一索性坐在了地上。
接近冬天的地板,没有开地暖还是挺冷的。
“地上凉,你小心拉肚子。”杨铭终于开了口。
“不愧是要当哥哥的人了啊,会关心人了。”陆时一手向后撑着,腿直挺挺地放在地上,占了挺大面积。
杨铭啧了一声,“你没别的事了是么?”
“有啊,我还有一张数学卷子和英语卷子没做呢,”陆时一的手握上了杨铭的脚踝,“但我男朋友心情不好,我想先安慰安慰他。”
隔着裤子其实没什么有温度的触感,但杨铭被他这一握心里憋着的情绪倒真的淡了些,“你说会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陆时一到现在还是觉得杨铭透明纯真得让人心疼,即使在面对杨启刚近乎逼着让他面对抉择之后,他仍然没有什么怨怼,而是真的在思考一个未来和他会分享所有的,但不一定能亲近的人。他无法用对待平常人的方式来解析杨铭,也想保护他这颗透亮纯真的心。
“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我其实无所谓吧……”杨铭仰了头,靠在了椅背上,“是个妹妹的话应该会好点。”
“怕打不过臭小子吗?”陆时一笑。
“男孩子太吵了。”他挑了挑眉毛,也对陆时一笑了,“像我这么安静的少。”
“您可不安静,您只是高冷,”陆时一揶揄起来,“您那气场狂起来,一整个教室跟着遭殃。”
闹了一会儿,屋子里原有的烦闷情绪逐渐消散,两人就在杨铭超大的书桌上做起了作业,陆时一在英语单词里浮沉,杨铭则专心研究椭圆的解析方程。做题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静,没有人刻意去打断,连喝水对答案都是安静的。有些客观存在的压力不用特意去提,仅仅是存在在那里,也会驱动着人往前跑。
十点半的时候,陆时一主动从杨铭的房间里退了出来,两人只在门背后静静亲了一下,这天的情绪过于丰满,两人分开后洗了澡都没有和对方再发微信腻歪,只在临睡前互道了一声晚安。
杨铭听从陆时一的建议并没有马上给沈云年发信息说余敏怀孕的事情,而是选择了等待。陆时一说有些事情不一定得是自己去说,何况他也是那个被通知的人。他明白了陆时一的意思,陆时一只是不想让他当这个已经被说服了的传话筒,有些招呼,还得杨启刚亲自去打。
这个周末过得很快,可能是因为杨启刚和余敏都回家了都关系,两个人在家里并不亲近,大多数时间都各自在房间。杨铭想着这样也好,之前要给陆时一的东西一直没动笔,在画室泡了一下午,倒是陆时一的视频电话先打了过来。
“你在哪儿呢?”杨铭发现陆时一并不在房间里。
陆时的脸在屏幕里占满了,镜头又往左挪了挪,看到了一个池塘,“被你爸喊出来喂鱼。”
“后院吗?”杨铭把画笔放下,悄悄出了画室,回到了自己房间。
镜头离得远了点,陆时一的手又凑到了镜头前,晃了晃手里的鱼食,“是啊,上次我都没注意还有个池塘呢。”
“你喂鱼找我干嘛?”
“想让你也看看,这儿有四五条呢,大锦鲤。”
“我知道啊”杨铭打了个哈欠,“三条红的,一条黄的,一条黑的。”
“你就是那条黄的。”陆时一对着镜头笑,手里又拿了点鱼食对着那黄色的鲤鱼扔过去。
“你他妈才黄呢,”杨铭觉得这会儿陆三岁又上线了,莫名其妙地打了个了个视频过来。“没事挂了。”
“啧啧,无情。”陆时一把镜头转了过去,只有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我觉得我是那条黑的。”
镜头里大黄鲤和大黑鲤贴在一起慢慢游着,两条鱼尾巴扫来扫去。
“挂了。”杨铭挂掉的时候嘴角浮着笑,他抬头看了看窗户,晚霞烧透了小半边天,又深又亮的橘红,大概就是陆时一的颜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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