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苑看向卧室颤动的窗帘，还有紧闭的房门口放着的一双脏兮兮的男士皮鞋，一双母亲李秀琴的塑料拖鞋，拖鞋左右两只天各一方，大概是猴急的时候踢乱了。
听他们的声音怕是还要闹上一会儿。
兰苑看着颤动的窗帘站起身。
“苑苑，苑苑？”
是隔壁杨叔叔在叫她。
杨叔叔一家是老邻居了，从兰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与他家做邻居，杨叔叔话很少，从来都是语气轻盈温柔的，他的老婆和孩子却都很张扬，兰苑时常听见他们吵架，但一般听不见杨叔叔的声音，都是老婆和孩子的恣意谩骂。后来听说老婆孩子受不了这种日子，回娘家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现在只剩杨叔叔和一条土狗。
兰苑把长头发往耳后掖了一下，乖巧地笑道：“杨叔叔今天没上班？”
“嗯。吃樱桃吗？”
杨叔叔手里端着一个坑坑洼洼的铝盆，里面盛着满满的红樱桃。樱桃应该是刚洗过的，还有水珠点在上面，水灵灵的很好看。
可她被李秀琴的叫声搞得羞红了脸，兰苑摇摇头，“我牙不好，尽量不吃甜食。谢谢杨叔叔。”
杨叔叔没应她，回屋了。
从始至终，杨叔叔都没往他们家窗户看过一眼。就好像真地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兰苑重新坐回阴凉处，翻开英语书，继续背单词。
一阵凉爽的风吹过，兰苑的眼神飘到栅栏下面一株死掉的牵牛花上。
她轻轻走过去，把牵牛花下面的土来回踩了几次，她转着圈地踩，很认真地踩。直到一回身，杨叔叔站在栅栏另一头。
“杨叔叔？”兰苑笑着打招呼，虽然她被杨叔叔吓了一跳。
“还有葡萄，吃么？”
杨叔叔手中端着一个白色盘子，盘子里盛着刚洗好的一串葡萄。
兰苑捏了一颗葡萄吃，“嗯，好吃！”
“都拿去吧！”
兰苑有点不好意思，杨叔叔说：“我这多的吃不完，别浪费了，拿去吧。”
“谢谢杨叔叔。”
“嗯。”
杨叔叔把葡萄递给她就回屋了。
兰苑拿着一串葡萄，想着一口气吃不完，放哪都脏，就撕了一张白纸铺在地上，再把葡萄轻轻放好。
她又捂着耳机看了会书，尖叫声终于停止了。
那扇紧闭的房门又老又旧，得从里面踹一脚才能打开，听声音那男的不熟悉这事儿，费了点事才打开。
果然是个没见过的男的，后面跟着衣冠不整的李秀琴。俩人腻歪在一处，旁若无人。
男的亲了一口李秀琴，忽然发现了兰苑的存在，一脸不可思议，“这你女儿？”
李秀琴随口说了句：“不用理她，一点都不懂事，也不知道叫人。”
兰苑低着头，抱起小凳子和书包走进屋里，头也不回。
李秀琴的埋怨紧随其后，
“这孩子跟她那个爸一个样，好像全天下都欠她的。”
“哎？也别这么说嘛！孩子小，有脾气也正常。长得倒挺像你，标致得很！哎呦哎呦！打疼了！”
“男人都一个味儿，赶紧走！”
两人腻了一会儿，腻够了又哈哈笑了一会儿，走了。
不出一分钟，兰苑妈妈进门了。
“学习呢？”
“嗯。”
李秀琴心情不错，往炕上一坐，一边数钞票一边哼着小曲儿。
“八点半有人要来，你去同学家玩儿一会儿。”
兰苑笔尖微顿，把“解”这个字写得飞掉。
“八点半，同学应该快睡了！”
“睡？”李秀琴的声音拔高，这是要发脾气前的调调，“你们高三还能这么早睡觉？不都得写作业吗，在哪写不是写，我看你一天总一个人待着，也不交朋友，将来社交都得有问题！你就去找小玉，她不是经常找你吗？”
兰苑闷了半天才吭声，本子写破了，“我知道了。”
李秀琴看见餐桌上的葡萄，也没管左邻右舍听不听得见，跟兰苑说：“以后离隔壁那个姓杨的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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