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药的清苦气息浓重,刚进到院子里,便看见旁边小厨房端药出来的人,楚昱珩快走几步,从妇人手里接过碗道,“苏嬷嬷,我来吧。”
“侯爷来了,”妇人福身行礼,冲着他笑道,没跟他抢药碗,替他掀开帘子,快走几步进屋道,“姜姨娘,你看看谁来了。”
床上躺着的妇人气色很差,咳嗽了几声,闻言看见了来人便笑道,“侯爷来了。”
“娘。”楚昱珩坐在床边,把碗放到一旁,跟苏嬷嬷一起帮忙扶着母亲起身,蹙眉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别喊的那样生分,怎么今日还咳嗽的更厉害了?”
他拿起汤匙,把药喂到母亲唇边,问身边的苏嬷嬷道,“苏嬷嬷,今日有请郎中来看过吗?”
“侯爷,看过了,说姨娘是老毛病了,开了几副药,叮嘱了一下平日里注意不要吹冷风之类的,就那几样,也没说别的了。”苏嬷嬷回复道,一边帮忙伺候着姜氏。
床上的妇人因为长时间的病痨瘦弱极了,原本病弱的样子却因为那双眼睛显出了另一种美感,哪怕是带着病,礼仪教养依旧。
“我不是给了手谕,有请过宫里太医吗?”楚昱珩耐心的喂着药,不见一点在外面的戾气。
“太医来过了,一样的,”苏嬷嬷道,“来了两个呢,都是一样的说法。不过其中有一名太医说宫外有一名郎中名叫李枢,被民间称为华佗再世,这位李大夫啊因为行走世间数年,见多识广,要是能请到他说不定姨娘的病还有点转机,不过啊,这位大夫不好找啊,这么大的地方,大海捞针找一个人,难啊。”
“李枢?”楚昱珩手一顿,想到昨夜少年唤的名字,微微一挑眉。
“侯爷认识?”苏嬷嬷听到这语气,有些讶异。
“友人认识,我迟一点去确认一下。”楚昱珩不多解释什么。
苏嬷嬷的心里一松,看着姜氏道,“姨娘,你看,还是侯爷厉害,果然是在外面闯荡了就不一样,能认识这样的人物,以后姨娘病好了,让侯爷带姨娘出去逛逛,日后侯爷要有了孩子,姨娘还能帮忙看着孙子,享天伦之乐。”
楚昱珩喂完药,放下碗,没说话,姜氏笑笑,“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不想那么多了。苏嬷嬷,叫她们都出去吧,你也先忙去吧,我跟小珩说说话。”
“欸欸,好。”苏嬷嬷接过碗,识趣的点点头收拾了下面前的小案,拿着药碗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气氛安静下来,楚昱珩弯身掖了掖被角,声音浅淡,“我昨日在宫内得了赏赐,有一株百年人参,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等会儿直接拿到小厨房,让苏嬷嬷帮你炖了。”
“娘这身子也就这样了,好不了了。”姜氏摇摇头,“你留着吧,别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日后有用的到的地方。”
“日后的事情日后在谈,你喝你的。”楚昱珩对着母亲,下意识的带上了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完了才意识到不妥,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他果然还是不会跟母亲相处啊。
“昨日宫里的事情我听苏嬷嬷说起了,”姜氏看着楚昱珩的样子,倒是先开口了,声音温和,“陛下预下旨给萱萱和五皇子殿下,可惜五皇子殿下没同意。”
“萱萱的亲事不急,有我看着,主母不会越过我去决定,”楚昱珩道,“娘你不用担心。”
“小珩啊,你一直有主见,所以娘不操心你的亲事,你肯定自己有主意。”姜氏叹了口气,“但是萱萱不一样,你妹妹性子软,容易被欺负,又因为这些年娘的身子,也一直没人护着,所以娘就想啊,想给萱萱选个好夫家,日后有人护着。”
姜氏闷闷的咳了几声,楚昱珩端了水过来,姜氏接过,继续道,“对于昨夜陛下说的婚事,其实娘之前没敢想过,毕竟,萱萱是庶女,怎么能嫁给五皇子殿下做正妃呢?”
“但是娘转念一想,如今,你是圣上亲封的平南侯,各家都盯着你这么大一块肥肉,萱萱的亲事便是最大的引线,几乎萱萱嫁给谁,你就向着谁,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放给谁家都吃不下这么大的兵权,所以,萱萱的婚事只能是皇家人。”
“如今啊,几名皇子都大了,夺嫡之争必然要有的。”
“世人皆知,你与五殿下的关系好。娘没见过五殿下,娘也不知道,娘只是觉得,能跟我们小珩关系好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啊小珩,只是挚友的关系还是不稳当,皇家的血缘关系最为淡泊,兄弟手足相残也是常态,你跟五皇子殿下或许未来也可能因为利益反目成仇,所以你跟五皇子殿下之间应该有更牢固的线,那就得靠着亲事。”
话说到这里,就算是傻子也听懂了姜氏的意思,楚昱珩沉默了片刻,闷声开口,“娘想让萱萱嫁给五殿下?”
“恩,虽然五皇子殿下昨日没答应这个事,但是五殿下的亲事肯定是要重新提起的,所以娘想让你再为你妹妹去五殿下那里争取一下,毕竟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又是这句话,楚昱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反问道,“这是萱萱自己的亲事,娘为什么不问问她想不想嫁?就这么自己决定了?”
“萱萱懂什么?她是从我生的,我自然知道。萱萱从小到大没接触过多少男子,她懂什么是喜欢吗?感情自然都是婚后可以培养,我这是为她好。”
我为你好,又是这句话。
我为你好,所以可以凌驾于你的思想之上,对你指手画脚,我为你好,便可以规划你的人生,束缚你的手脚。
或许跟少年呆久了,少年性子中的反骨让他沾染了些许,听到母亲的话,他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又在看见母亲闷闷的咳嗽声止住了话音,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起身拍了拍姜氏的背,沉默的去倒了杯水回来,放在母亲的手边。
姜氏握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絮叨着,“娘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萱萱的亲事,思来想去,也就五殿下能护得了萱萱,萱萱嫁过去才不会吃亏。五殿下生于皇家,夺嫡之争定要参与的,你跟五皇子殿下本就是一条线上的,萱萱再嫁过去,岂非亲上加亲?”
楚昱珩想说不是的,哪怕没有这亲事,他跟五殿下的关系也一直会像现在这样要好,没必要非要靠着亲事,话到嘴边,看见母亲低咳的样子,又咽了下去,垂眸道,“五殿下有喜欢的人了。”
说好了要把少年往外推,说好了要给少年找一门好亲事,让少年断了对他的念想,可是真的到这一步了,他又想拖一拖时间了,想实践少年负气的话语“那我们都不成亲不就完了。”
哪怕知道这句话是不可能实现的,哪怕知道少年必要娶妻生子,他也想拖一拖时间。
姜氏淡淡一笑,“五殿下有喜欢的人,为何不请指赐婚,无非就是知道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圣上不会同意的,所以才迟迟没法说出口。时间总会证明的,一年两年或许五殿下还是无意,再长的时日呢?萱萱的性子温软,总有一天能把五殿下的心捂化的。”
母亲这是铁了心了,楚昱珩没再说什么,任由母亲絮叨着。
毓庆宫
秦墨带着一身雪霜之气回到殿内,便看见兴师问罪的二人,萧语岚上下打量着儿子,秦砚抱着双臂,一脸不开心。
“混小子,你昨夜身上刚挨过板子就出宫了,也不知道好好歇歇,这日上三竿才回来,你是不是嫌你父皇打你不够重?”萧语岚劈头盖脸的骂道,“身上带着伤瞎折腾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呆在毓庆宫出去做甚?还让重擎给我们传话,说你出宫去了,做什么也不交代清楚。你怎么不直接让重擎给带话说你又跑西北了?”
秦墨摸摸鼻子,老老实实的站直身子挨训,态度诚恳,“我错了。”
“少来这套!”萧语岚冷哼,“你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干了也不止一回了,幸好你母妃我被你练就了强大的内心,要不然早就被你气死了。哦,还有,陛下昨日结束晚宴宣你去乾元殿,听说你不在宫内又气的病倒了,让你一回来先去找他。”
“不去,”秦墨蹭了蹭嘴角的伤,懒叽叽的抛了几下玉坠,“无非就是说我的婚事,这亲事我不结,谁爱要谁要。”
萧语岚的目光划过秦墨嘴上的伤,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狐疑道,“你昨晚不会留宿红袖招了吧?”
红袖招是男人最喜欢的风流之地,实在不是她瞎想,只是儿子唇上的伤位置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再者,燕赤历来的皇子至十四岁就要有人引导着开蒙了,只是儿子十四岁便已经在荒凉的西北大漠,去哪给他找人开蒙。
况且儿子只要回了江都,三天两头都不在宫内,不是跟平南侯在一块就是在燕凌骑的军营,总归是一群大老爷们。
所以对于男女之事,萧语岚总归有点出于母亲的担心。
秦墨抛玉坠的手一顿,哭笑不得,“我昨夜一直跟承锦兄在一起,留宿在平南侯府了,重擎可以作证。”
“你一天天总跟平南侯在一块,也不出去找找乐子,”萧语岚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我跟陛下讲过这个事,陛下没应许。”
“他总归是想把我绑在江都。”秦墨哼了一声,“这亲事我不结,要是旁人我还能应付一下,但是这是承锦的亲妹妹。”
听到这话,萧语岚欲言又止,总觉得儿子提起平南侯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我昨日见承锦哥哥提前离宴,莫非那时候承锦哥哥就去找哥哥了?”一直安安静静的秦砚等到二人问话完,才扯了扯秦墨的衣袖道。
因为秦墨跟秦砚总是提起楚昱珩,秦砚偶尔也能在宫内碰见,知道这是哥哥的至交好友,秦砚对楚昱珩的态度也很亲昵。
“恩,”秦墨点点头。
“哥哥偏心,对承锦哥哥那样好,”秦砚瘪了瘪嘴,“你跟承锦哥哥偷偷跑出去,都不带上我,我也要去!”
秦墨挑眉笑道,“我偏心?行啊,下回宴席肯定带着你提前离席,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小家伙上次在御花园碰见承锦的时候一个劲的粘着人家,还说我偏心对承锦好。”
他跟楚昱珩两个人对彼此在乎的亲人都很好,像上次父皇宣楚昱珩进宫,他想着带秦砚见见楚昱珩,于是就把他们都约去御花园。
秦砚在外虽然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是在他跟前,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对楚昱珩过往的英雄事迹十分向往,缠着楚昱珩让他教他武功。
楚昱珩当时都被这小鬼磨的没脾气了。
秦砚抿了抿唇,脸上有点窘迫,刚打算反驳,就看见门外守着的重擎敲了敲门,冲着屋内三人道,“淑妃娘娘,六殿下,主子,乾元宫来人说让主子去乾元宫面圣。”
屋内的三人表情都不太好,秦墨道,“知道了,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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