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国主营的中军大帐内，鎏金铜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安息香，烟丝袅袅缠绕着帐顶悬挂的狼头旗。玄烨指尖摩挲着那块从沈臣曦身上搜来的“苍梧”玉佩，玉质温润，边缘却因常年佩戴磨得发亮，上面刻着的苍梧山川纹路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呼——”
一股刺骨的寒气突然冲破帐帘，裹挟着塞外特有的黄沙涌入帐内，铜炉里的火星瞬间被压得微弱，帐壁上悬挂的舆图竟结起了一层薄霜。玄烨握着玉佩的手猛地收紧，抬头望去，只见日不落的身影如霜雪塑成般立在帐中，白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素白布衣上还沾着一路赶来看不见的晨露，周身散发的冷意让帐内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冰。
“神君大驾光临，倒是让我这北漠主营蓬荜生辉。”玄烨强压下心底的忌惮，缓缓起身，脸上堆起客套的笑意。他与日不落同为成神者，却晚飞升两百年，虽占着北漠守护神的名头，却深知日不落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神界众仙都传这位寒霜神君性情孤僻，飞升后只在神界待了两年便跑去凡间隐居，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可没人敢因此小觑——能在凡间游离两百年仍稳坐神位，绝非等闲之辈。
日不落的目光掠过玄烨，径直落在帐后那张铺着干草的矮榻上。沈臣曦静静躺在那里，玄色太子服被血渍浸透，胸口的箭伤只用粗布草草裹着，暗红的血珠正顺着布纹缓缓渗出，在干草上晕开小片污渍。少年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睫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像是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幼树，随时可能折断。
“把人给我。”日不落收回目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没有丝毫多余的寒暄。
玄烨捏紧了手中的玉佩，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神君这话就说笑了。沈臣曦是我北漠生擒的敌国太子，更是破城的头等功，哪有轻易交人的道理？况且他如今也已成神，神君这般强行带人，怕是不合神界的规矩吧？”他嘴上搬出规矩，心里却清楚，成神者之间只要不闹到主神面前，大多是井水不犯河水，可真要动起手，他未必是日不落的对手。
“规矩？”日不落抬眼，丹凤眼里的寒意更甚，指尖凝出一缕莹白的霜气，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破空声，直逼玄烨面门，却在距他鼻尖一寸处停住，“你屠戮苍梧百姓、弑杀皇室宗亲，挑起凡间战火，倒是有脸跟我提规矩？”
霜气带来的刺骨寒意让玄烨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强装镇定地后退半步，梗着脖子道：“凡间战事本就各凭本事，苍梧国力衰弱，被我北漠所破也是天意。神君久居凡间，难道还管起凡间的兴亡更替了？”
“我不管兴亡，只救人。”日不落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要么现在把人交出来，要么，我拆了你这中军大帐，废了你这神位，让你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玄烨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想起当年有位神者仗着神位在凡间为非作歹，最后被日不落废去神力，打回凡人之躯，最终惨死在妖兽口中，而主神那边却没有任何责罚的传闻，心底的忌惮再也压不住。他咬了咬牙，终究不敢拿自己的神位冒险，猛地将玉佩扔到矮榻边，悻悻道：“神君要带他走便带走！只是提醒一句，这沈臣曦刚飞升，灵力紊乱，又身负重伤，带在身边不过是个累赘，日后别后悔！”
日不落懒得再看他，径直走到矮榻边，小心翼翼地俯身抱起沈臣曦。少年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没有重量，伤口处的血渍沾到他的布衣上，形成刺目的红。日不落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微弱的呼吸，还有他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转身往外走，路过玄烨身边时，脚步顿了顿：“记住，别再动苍梧残存的百姓。否则，下次我来，便不是只带人这么简单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帐外，只留下满帐未散的寒气，和玄烨铁青的脸色。
帐外的风沙正烈，卷着碎石打在铠甲上噼啪作响。日不落抬手布下一层淡蓝色的灵力防护罩，将风沙与寒意尽数隔绝在外，然后抱着沈臣曦化作一道白光，朝着落霜谷的方向飞去。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睡颜，想起三年前破庙里那个捧着水饼、眼神明亮的少年，想起他说“苍梧百姓快没粮食了”时的焦急，想起他承诺“定会报答救命之恩”时的认真，两百年未曾有过波澜的心湖，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三日后，落霜谷的石屋内。
沈臣曦在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中猛然惊醒，胸口的箭伤像是被烈火灼烧，疼得他忍不住闷哼出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茅草屋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药香，还有一丝熟悉的、清冷如霜的气息。
这气息……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动，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了肩膀上。日不落坐在榻边的石凳上，手里端着一碗深褐色的草药，见他醒了，淡淡道：“别动，伤口还没愈合。”
沈臣曦转头望去，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白发垂肩，丹凤眼依旧没什么情绪，素白的布衣上沾着些许草药汁，正是三年前在破庙里救了他的日不落仙长！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皇城的火光、亲人的惨死、玄烨的狞笑……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仙长……”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苍梧……苍梧没了……父皇母后……曦文……他们都死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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