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糖分。"带着牙印的手背递来温热的栗子,指甲缝里还沾着潭边的青苔碎屑,"血糖过低会导致判断力下降。"
木沉霜盯着他怀表链晃出的冷光。表盖上蚀刻的鸢尾花图案有些模糊,花瓣间缠绕的藤蔓既像十字架扭曲的臂弯,又像艾草燃烧时蜷曲的灰烬。正当她犹豫是否要伸手触碰,柴房外突然传来皮靴碾碎枯叶的声响。
"仔细搜!"木凛霄的咆哮震得门框嗡嗡作响,"那个克母的孽种肯定没跑远!还有那个穿洋装的野大夫,打断他的狗腿!居然敢带走那贱蹄子!?"灯笼光晕透过门缝渗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切割出锯齿状的裂痕。
温叙春的手掌突然按住她颤抖的肩头。这个总带着薄荷皂气息的男人,此刻掌心滚烫得惊人,指腹的薄茧隔着潮湿布料传来真实触感。他摘下起雾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瞳孔边缘晕染着一圈冷冽的灰蓝,像深潭结冰时的裂纹。
“木小姐,你就这么忍了十几年?”
木沉霜睫毛颤了颤,轻轻“嗯”了一声。
"木小姐,"他俯身时白大褂垂落的衣角扫过她手背,"你是想继续当隆重受虐的鸟,还是..."话音未落,柴房外传来猎犬的狂吠,"做挣脱线轴的纸鸢?"
木门被踹开的瞬间,木沉霜突然抓住他胸前晃动的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圆盘划过掌心旧伤,她奋力砸向琉璃窗。碎玻璃飞溅的清脆声响里,赤脚踩上尖锐的瓷片时的刺痛,竟比阁楼十三年的禁锢更让人清醒。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夹杂着温叙春带着笑意的叹息:"早该这么做了。"
4.血色处方
木沉霜的脚底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赤足踩过覆霜的山道,尖锐的碎石和枯枝刺进皮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锋上。可比起木家祠堂的青砖,这疼痛竟显得鲜活。温叙春的白衬衫被她攥在手里,布料早被冷汗和血渍浸透,皱得像团废弃的宣纸。
“再往前半里……”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气息不稳,却仍带着那种令她恼火的镇定,“有间教会医院。”
木沉霜猛地停步转身。晨雾中,温叙春的镜片蒙着层水汽,看不清眼神,只映出她狼狈的影子——散乱的发,苍白的脸,还有脖颈上被碎瓷片划出的血痕。她突然想起阁楼墙缝里藏的《牡丹亭》残页,杜丽娘临死前对镜自照,说的正是“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
可现在,她连一面完整的镜子都没有。
“为什么帮我?”她哑着嗓子问,指甲掐进掌心旧伤,疼痛让她清醒,“你们男人不都一样?”
温叙春没立刻回答。他低头从药箱取出纱布,动作精准得像在准备一场手术。山风掀起他染泥的衣角,露出腰间别着的手术刀——刀刃薄如蝉翼,寒光凛冽。
“手。”他说。
木沉霜没动。
他直接扣住她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挣不开。沾了酒精的棉球按上伤口时,她疼得抽搐,却死死咬住唇不吭声。温叙春忽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忍痛能力不错。”
“习惯了。”她只轻声。
他拆开一管药膏,薄荷味混着某种苦涩的西药气息扑面而来。木沉霜盯着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中指和食指的指腹上有层薄茧,整体干净得不像活人的手。这双手该是执笔批公文,或者……捏着银针往女人穴位里扎的。
“磺胺软膏。”他旋紧药管,“比你们府上的金疮药管用。”
她猛地抽回手:“你们西医就爱显摆。”
温叙春不置可否,从药箱底层抽出一本厚册子。烫金的德文书名在晨光里反着冷光,书脊印着幅解剖图——**的人体肌肉纹理分明,像被剥了皮的狸奴。木沉霜胃部抽搐,想起木凛霄养的那只波斯猫,被剥了皮挂在祠堂梁上,血滴在她抄的《女诫》上……
“《格氏解剖学》。”他翻到某页,指着段德文,“这里说,人类痛觉神经末梢在表皮层分布最密。”钢笔尖在空白处画圈,“所以伤口越浅,反而越疼。”
木沉霜愣住。
远处传来犬吠声,温叙春“啪”地合上书。书页掀起的气流扑灭了她心里那点刚燃起的火苗。
“跑。”他推她转身,声音突然冷硬,“往东,别回头。”
她踉跄两步,突然发现药箱翻倒时散落的药丸——猩红色,像凝固的血珠。记忆闪回七岁那年,道士给的“驱邪丹”也是这个颜色,她吞下去后呕了三天血。
“毒药?”她嗓音发颤。
温叙春已经站起身,白衬衫被山风吹得鼓胀:“铁剂补血丸。”他顿了顿,“你贫血很严重。”
木沉霜低头看自己苍白的手腕,青色血管在皮下蜿蜒如蚯蚓。她忽然想起每月被锁在阁楼时,从窗缝看见的厨娘——那女人总偷吃生肝,嘴角沾着血沫子冲她笑:“姑娘家的血得热着,冷了就生不出娃娃了……”
“拿着。”温叙春撕下张处方笺,钢笔尖戳破纸面,“找修女玛利亚。”
她接过纸,发现背面有幅素描:穿袄裙的姑娘执笔写字,腕骨凸起的弧度和她一模一样。墨迹未干处晕开个小圈,像是作画人犹豫太久,笔尖滴落的泪。
犬吠声近在咫尺。
木沉霜把处方笺塞进怀里,转身时听见布料撕裂声——温叙春正撕开衬衫下摆。雪白棉布条在晨光中展开,像段被挣断的锁链。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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