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碎瓷与银

“脚。”他单膝跪地,掌心向上。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伤脚。温叙春包扎的动作很轻,纱布缠过足弓时,他指尖无意擦过她脚背的旧疤——那是去年冬天,木凛霄罚她赤脚跪碎瓷片留下的。

“会留疤。”他说。

木沉霜突然笑了:“我全身都是疤。”

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她攥着处方笺,顿了顿。

“那你呢?”她问

“你相信我吗?”他没正面回答她,“信我的话,跑,别回头。”

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木沉霜奔向山路尽头。她没回头。风把血腥味送进鼻腔,混着怀里糖炒栗子的焦香——温叙春塞给她的那颗,还带着体温。

处方笺在奔跑中滑出衣襟,被山风吹得哗啦响。正面是工整的药方,背面素描旁多了行小字:

“字很漂亮,值得更多纸。”

5. 暗室微光

地窖里的霉味像块湿布压在舌根。木沉霜蜷缩在铁架床上,数着从砖缝渗下的水珠。一滴、两滴...水珠在青砖上晕开,像极了她在阁楼时偷偷研开的墨汁。只是现在,她连半截芦苇秆都没有。

修女玛利亚推门进来时,带进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老妇人枯枝般的手指捧着一面铜镜,镜面氧化形成的黑斑如同蛛网,将木沉霜破碎的影像分割成许多块。

"温医生说您需要这个。"修女的德语口音很重,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为了看清自己。"

木沉霜接过铜镜。镜中人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杏眼大得吓人,眼下泛着病态的青色。她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还留着木凛霄用腰带勒出的淤痕。指腹擦过锁骨时,突然触到个硬物——是那支钢笔的笔帽,寒潭那夜混乱中,她竟一直攥在手里,不知何时藏进了衣襟。

"这是他的东西。"修女的目光落在笔帽上,"他很着急找。"

木沉霜将笔帽攥得更紧了些,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修女掀开圣经扉页,取出一张折叠的处方笺。纸面沾着血迹,背面写满德文医疗术语,边缘画着简笔的栗子图案。

"他说您识字?"

木沉霜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上的字迹。钢笔划破纸面的痕迹依然清晰,让她想起那人说话时镜片反射的冷光——那样陌生,又那样令人安心。

"只会几个字。"她盯着镜中自己干裂的唇,"在《女诫》的空白处...偷偷学的。"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修女迅速合上圣经,将处方笺塞回书页。

"今晚不要点灯。"她低声嘱咐,枯瘦的手指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们在搜查。"

午夜的地窖闷热如蒸笼。木沉霜数着头顶传来的脚步声——三轻一重,是那个瘸腿的守卫在巡逻。汗水浸透了粗布病号服,黏腻地贴在后背,让她想起落入寒潭那日,湿透的衣衫裹在身上的感觉。

突然,走廊尽头爆发出激烈的德语争吵。

"Silber!Alles Silber!"(银器!全都是银器!)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

"Nein!Das ist Eigentum des Krankenhauses!"(不!这是医院的财产!)另一个声音反驳道。

"Der Arzt ist schon tot...Was willst du noch schützen?"(医生已经死了……你还想保护什么?)

那个"tot"字眼砸在地上,震得煤油灯火苗剧烈摇晃。木沉霜攥紧钢笔帽,金属棱角深深刺进掌心——这痛感如此真实,反倒让那句死亡宣告显得荒谬。温叙春怎么可能死?那人救她时手法那般利落,连死神都要对他退避三舍。

"啪嗒"——

一声轻响从气窗传来。

木沉霜抬头,看见一只灰鸽子正用喙啄着玻璃。月光透过脏污的窗格,在鸽子羽毛上镀了一层银边。它腿上绑着个锡制小管,在黑暗中泛着冷冽的光。

她拖着伤腿挪到窗下,颤抖着手指解开细绳。一颗糖炒栗子滚落掌心,壳上刻着个"日"字,还带着余温。掰开果仁,里面粘着张纸条:

"创世纪1:3——生命需要观察者。"

木沉霜慌忙翻开圣经,找到相应的段落。"神说要有光"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光学公式,还有一行小字:"光暗分离如同手术分离粘连组织"。这古怪的比喻让她想起那人拿手术刀削栗子时,刀刃反射的寒光。

第三日傍晚,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将她拖入幻境。

她梦见自己躺在祠堂的青砖地上。木凛霄的戒尺抽在脊背,却传来温叙春的声音:"左侧第三根肋骨陈旧性骨折..."戒尺化作手术刀,冰冷的金属贴上皮肤。

"不!"

她惊醒,发现修女玛利亚正用银烛台烧灼针灸针。跳动的火光在墙面投出巨大的阴影,圣母像的轮廓恰好笼罩着她溃烂的脚伤。

"他们在烧医院文书。"修女将一颗栗子放在她汗湿的掌心,这次壳上刻着"月"字,"但有人转移了产妇病历。"

一滴烛泪落在圣经上,湮灭了"以赛亚书"中"你的伤口必被医治"这句。木沉霜突然发现,这页空白处画着奇怪的符号——是磺胺的分子式,旁边标注着:"地窖第三砖,左起十七。"

第七日破晓前,军靴声震碎了地窖的寂静。

穿呢子军装的男人踹开门,扔进来一捆德文报纸。头版照片里,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焚烧病历。木沉霜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后颈光洁,没有那颗她记忆中的朱砂痣。

"搜!"军官用生硬的中文命令道,"每一块砖都要检查!"

当士兵掀翻铁架床时,最后一颗栗子滚到她脚边,壳上刻着"逃"字。掰开后果仁里裹着把黄铜钥匙,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木沉霜趁着混乱爬到墙角,指甲抠进地砖缝隙。第三块砖松动时,她的指尖已经血肉模糊。砖后暗格中,一支刻有鸢尾花的听诊器静静躺着,旁边是半页染血的德文笔记:

"存活率37%的伤员更需要补钾,栗子含钾量1.7g/100g。教会后门通往码头,6:15有船。"

字迹因失血而歪斜,但那个"钾"字的“钅”偏旁依然锋利如手术刀。木沉霜将听诊器贴在耳边,金属圆盘冷得像寒潭水,却传来微弱而规律的"滴答"声——是怀表机芯被藏在听诊器腔内,秒针正走向六点十分。

码字码字,凌晨写睡着了[彩虹屁]很好了[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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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碎瓷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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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木春息
连载中临霜栖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