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蕊心中一松,她,赌对了。
沈清檀手执油伞缓缓走近萧蕊,蹲下身。
头顶突然有了遮挡,萧蕊吃力地仰着头,看向那打量着她的沈清檀。
她的帏帽不知何时摘去,因为这一番动作,衣袖下摆已经湿了一半。她的眼中,有一丝探究,有一丝疑惑,有一丝难言的意味。
执伞的人,躲在灯下也无法照耀的阴影处,如同夜行的鬼魅,像是要将这躲伞的人心挖出来看看,看个究竟。
而那躲伞的人,也毫不畏惧,仰着头迎向这份探究,直白透彻。
她浑身狼狈,满嘴满脸都是血污,像一头倔强不服输的小狼,无声叫嚣,难以驯服。
这副样子,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每每与她较劲儿,却又比不过她,只好用眼神来表达不满。
她自然是不与她计较的,可她反而更气恼,总是大声叫她全名,仿佛这样便显得更有气势,能压倒她。
沈清檀眼中终于出现一丝波动,脸色有些不好看,双唇微动,“你到底是谁?”
萧蕊强撑着,一张嘴便吐出一口血,“沈先生,我们,见过啊?”
她一笑,“我是李阿蕊啊。”
沈清檀深深地看着她,也笑了,嘴里的话却是吩咐身后立着的丫头。
“将那人杀了。”
嘴中说着杀人,仿佛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来的平常。而那丫头更是如此,一伸手,将昏迷的隆三脑袋一提一扭,咯吱一声,那隆三立时软软瘫在地上,没了声响。
萧蕊听在耳中,睁大双眼,眼中满是惊惧。
“怎么?”沈清檀握着伞柄的手指轻轻点动,嘴角带着一丝玩味,“他这样待你,你不要他的命?”
萧蕊泡在雨水中,身子越发觉得冰凉,这股冷意窜入骨髓,如坠地狱。
“扔远点,做得干净些,别脏了人家的地,”沈清檀的目光依旧在萧蕊身上,“如今我救了你一命,你该如何谢我?”
萧蕊哆嗦着,不敢再直视她的目光。
下巴却被一抹冰凉攥住,缓慢而用力地抬起。
沈清檀看着她,“便用你的命还吧,我如今正缺个倒茶水的丫头。”
萧蕊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萧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她回到了与王喆初识的花园,她在找掉了的荷包,却与急匆匆赶路的王喆撞了个满怀。
她羞红了脸,见面前的人相貌俊朗,谈吐不凡。
王喆慌忙退后,叫着失礼,目光却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等她再回到宴会上,便听一个不相熟的小姐在编排她,说她没见过世面,不知礼数,竟然在花园与外男说话,恬不知耻。
她气得很,与她理论了几句,最后不欢而散。
第二日沈清檀来看她,便问了几句,宽慰她,“我与她相处过,其实也是个直白的性子,你别同她计较,气坏自己不是得不偿失?”
她犹自不服,“我找荷包找不着,才撞见那男子的,谁知她不问是非黑白,当头就污我名声。”
沈清檀好言相劝,只让她忍耐。
再后来,王喆听说此事,竟然同她致歉,倒是让她有了几分好感,多有往来。
直到有一日赏花宴,有个丫头端茶不小心撒污了沈清檀的衣裳,沈清檀要去换衣,却没叫上萧蕊,而是叫上了那常编排她的小姐。
萧蕊正生气着呢,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姐被人撞见和一公子哥在一厢房里拉拉扯扯。
女子百口莫辩,只说是因为陪沈清檀换衣,沈清檀叫她去取东西,才进了这厢房。
沈清檀在众人目光下,轻轻皱眉,“我定是为妹妹作证的,我也却是让妹妹去东厢房取东西,但这,不知为何去了隔着一道廊的西厢房。”
那女子大哭,“你只指了一边,我便往那边去了,何曾说过东西啊。”
沈清檀恍然大悟,“原是我站的不对,一时指错了方向。”说完便承认是自己的疏忽,为那女子万般辩解。
女子见她愿意提自己作证,也十分感激。
可这又如何,她与男子独处一室互相牵扯是众人所见,是事实啊,这名声,已然是不好听了。
众人有暗暗幸灾乐祸的,有惋惜的,有漠然的,唯独萧蕊,暗暗看着沈清檀,心中只觉得十分怪异。
沈清檀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微不可见地抿了下嘴,看得萧蕊心漏跳了一拍。
等两人独处时,沈清檀眼中尤带着一丝愧疚,“都怪我,若我没让她去取东西便好了。”
萧蕊压下心底的疑惑,她不认为沈清檀这样聪慧的人会指错方向,却也不认为她会是故意的。
萧蕊托腮叹了口气,问她,“那她如今会如何?”
“或远嫁外处,或嫁给他吧。”
萧蕊吃了一惊,“那若留在都城嫁那男子,岂不是要......做妾?”那男子可是成亲了的。
沈清檀点头,“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一朝错一生错,一步也错不得,而男子,尽可以享尽好处,独善其身。”
“这话说的,”萧蕊打趣,“你难不成想做男子不成?”
谁知沈清檀脸上有了一丝肃然,“为何要做男子?女儿身不比男子差多少。”
萧蕊一愣,“是是是,就是来一个秀才也比不上沈大才女你的才情。”
沈清檀一笑,揉了揉她的额发,萧蕊拉着脸躲开,“我又不是猫啊狗啊的,老按我头做什么。”
沈清檀也不恼,“蕊儿,我们女子,一步也错不得,”她的目光清澈见底,仿佛要照进她心里去,“你,还是少与那王喆来往为好。”
萧蕊羞得站起身,“谁与他来往了?”她又道,“就算有,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一扫身边的丫头,丫头都低下头,越发气了,“你,你,你们,哪个说漏的嘴,主子的事也是你们随意编排的?”
沈清檀静静坐在那儿,等她不说话了,才道,“你别怪她们,这事已然有了些人多嘴。”
萧蕊起了反骨,“便是我乐意,干她们什么事,何况他也没娶妻......”
沈清檀突然抓了她的手,“你乐意?”她一笑,身上浅色的衣裙不知何时便得黝黑,那笑冷漠至极,“你乐意我便杀了他。”
“啊——”萧蕊大叫一声,眼前模糊一片,身上大汗淋漓,却是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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