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奏响

褚洄手执霜思刺向钟离絮,两相强大的力量对抗,引得天雷玄刹,山崩地裂。

两人在海上展开激战,海水翻滚,卷起巨浪,褚洄身法迅猛,所经之处飞雪凝冰,钟离絮冲破桎梏,烈焰冲天,冰与火纵横于无垠的大海。

少顷,皓月被浓重的乌云遮蔽,月华之力消散,褚洄的眼瞳恢复正常,额间的神纹渐渐褪去,她没能抵住钟离絮的攻势,被强力击打到山崖的石壁,失去意识。

钟离荷已经在大殿等候多时,钟离絮回到凤鸣山,第一时间来向她请罪。

钟离絮站定在她身前,轻唤了声:“阿姐……”

钟离荷重重扇了他一巴掌,耳光响亮,跟着进来的古川跪地俯首,未敢一语。

钟离絮也面向钟离荷跪了下来,恳求她说:“望阿姐饶褚洄一命。”

钟离荷愤怒不已:“你就为了那一丁点的恩情,连灭族的血海深仇都忘记了么!”

“我没忘。”

钟离荷喝道:“那你还敢求情!”

“诛戮钟离一族是褚武奉南穹先王的命令,与褚洄无关。”

“那是他的父亲,就该连坐。”

钟离絮声音低沉:“若不是当年她救了我,我已经……”

钟离荷讽笑道:“你倒是有情有义,若她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你觉得她还会救你吗?”

钟离絮忽而沉默了,回想褚洄与他对战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

钟离荷呵斥:“滚出去!”

钟离絮纹丝不动:“阿姐还没有答应我的恳求。”

钟离荷赫然大怒,将手中的长鞭狠狠地抽了过去,“啪”地落在钟离絮的身上,血红立刻渗透出来。

钟离荷连抽几十鞭,稍稍泄了心里的火,说道:“我可以暂时不杀她,倘若你除了恩情,生出了别的心思,我就让她死无全尸。”

钟离絮拱手行礼:“谢阿姐。”

古川见钟离荷走出大殿,才上前去扶钟离絮,深色的衣袍上血迹斑斑,虽然不清晰,但轻轻一碰,鲜血就沾了满掌,古川声线颤抖:“尊上……”

钟离荷下手狠厉,每一鞭都将血肉深深扯裂,但钟离絮没有感觉很痛,对于早已千疮百孔的他,这种惩罚不算什么。

钟离絮道:“不必扶我起来,我当众带走褚洄,必须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褚洄被囚禁在一处小院,破落但幽静,很适合修养,她醒来感觉浑身哪里都痛,实在没有力气再破除禁锢了。

这几天,她沉心下来整理混乱的头绪,古川按时送来吃食,褚洄问道:“钟离絮还想关我多久?”

古川没有答话,她撇嘴又道:“你回去告诉他,我想见他。”古川点了点头。

突然门被汹涌的气浪冲开,一计厉鞭将古川打倒在地,褚洄看见进来的是那个差点取了她性命的赤衣女人。

古川起身行拜:“见过女君!”他挡住想要靠近褚洄的钟离荷,“女君,你答应过尊上……”话只说了一半。

钟离荷凶狠地瞪向古川,“混账东西,给我滚开!”她朝古川的胸膛猛踹一脚,褚洄连忙制止:“你怎么打人啊?”

钟离荷扯动嘴角:“我是主,他是仆,我想打便打了。”

褚洄触摸手臂处的神印,心想:“此人来者不善,若是敢动手,我就跟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钟离荷扫视了几眼,“他们主仆一起欺瞒我、防备我,生怕我动你一根汗毛,竟把你藏到这里来了。”她顿了顿:“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我是要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钟离荷低声道:“墓林……”

褚洄跟着钟离荷来到后山的墓园,这里是凤鸣山的禁地,她采露水时差点误闯了的。

褚洄向前几步,当初透过树林浅浅望了一眼,如今看到全貌,瞳孔跟着心脏震颤。

墓碑如林,幢幢醒目,一直延伸到山顶,苍凉古道上落满了枯黄的梧桐叶,此情此景,哀怆悲戚。

“看来小絮并未带你来过这里。”钟离荷苦涩地笑了笑:“是啊,他自己都很少来,不敢面对,不敢回想,可我却常来祭拜,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切莫忘了仇恨!”

褚洄眉峰轻蹙:“你们攻打南穹,是为了报仇雪恨,但黎民苍生何其无辜,不该因此身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深受战祸之苦。”

钟离荷冷笑一声:“暝王大兴土木,建造云水王宫,徭役赋税,饿殍千里,王朝统治黑暗腐朽,南穹早就民不聊生了,岂非因一时战乱,水月使避重就轻,其无辞乎!”

“可战争必定会带来伤亡,家破人亡的命运就注定无法避免,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和你们一样痛失亲族、颠沛流离,那又会有多少人和你们一样去复仇、去杀戮,覆辙重蹈,循环往复,如此下去,无休无止。”

钟离荷神色骤变:“我倒觉得一报还一报,甚是公平!水月使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了一大箩筐的狗屁道理,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痛不痒,又怎会感同身受,你这副正义凛然的高尚模样,真让我作呕!”

褚洄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以战争的方式复仇,累及无辜。”

“如今南穹的气数已尽,就算再垂死挣扎亦是无用,我们顺应天时,将其推翻,乃是大善。”

褚洄直戳心口:“真是如此吗?到底为了天下,还是私恨,你心里最清楚!”

“那又如何?”钟离荷青筋暴起,怫然作色,抬起手指向满目碑林,“这些都是你们南穹犯下的罪过。”刺破喉咙的声音尖锐:“万死难辞其咎!”

南穹王君下令诛灭钟离一族,如今钟离姐弟归来复仇,一场因果轮回罢了。

钟离荷的语气忽而平静下来:“苍天无眼,没能让我手刃仇人,可水月使的身份特殊,跟他们都有匪浅的关系,那我就用你的血来祭奠逝去的亡魂。”说完,漫天符文犹如囚锁笼罩而下,光芒耀眼,迅速将褚洄困在阵法里。

褚洄还没来得及召唤霜思,刹那间,她的身体就被数十支利器一同刺穿,尖刃形似羽毛,又轻又薄,却极为锋利,血液立刻洇湿衣衫,一朵朵血色之花晕开。

褚洄的腿部被戳了连续的窟窿,支撑不住垮下的身躯,双膝着地,一口鲜血从她的喉咙涌了出来,手掌颤颤巍巍地撑在地面。

虽然利刃避其要害,没有伤及她的性命,但她感觉刺中之处疼痛难忍。

身子侧倾时,四肢立刻被牵丝线勒住,褚洄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控制她不会倒下,而是保持跪地的姿势,面向万千墓碑。

“你就跪在这,替南穹好好忏悔。”钟离荷的内心似乎得到了一丝宽慰。

晨曦初照,褚洄被光刺开眼睛,她缓缓地坐起来,天边被勾勒出一道橙色的弧线,跟这片苍黄大地浑然熔合。

褚洄发现一件墨青色的貂绒大氅盖在身上,她转头看了看,四下无人,顺而看到自己的伤口都愈合了,只有衣服上晕染的血迹。

腿边放着一个白瓷的药瓶,褚洄倒出丹丸,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吃了下去,瞬间灵力充盈,她试着运功调息,很快身体就恢复如常。

褚洄没有离去,而是清扫落叶,擦拭墓碑上的尘土,又到树林采来鲜花,放在每座碑前。

这里有年长的,本可以寿终正寝,也有年幼的,只是襁褓的婴儿,若他们还活着,应该会像今日的阳光一样明媚、像今日的风一样肆意吧,不该冰冷地埋骨在这里,等待时间给他们一个公道。

褚洄不禁唏嘘:“灭族的深仇大恨得有多痛啊,换作谁能不恨呢?钟离荷说的对,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又有什么资格评判。”这一刻,她释然了所有对她的恶意。

褚洄转过身,看见下面等待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犹如青松屹立在天地间,任风霜雨雪亦不能摧折,而钟离絮的眼中,他的神明正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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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思引
连载中樵渔唱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