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个月,他一直在帮老板那边运私货,好几次险些被查车的检查到。每次开车到堆场的时候,他都是小心翼翼,总怕哪里露了马脚。
走私的罪名他是知道的,连量刑也都查的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更加小心。有次卸货的时候,同伴在堆场旁边抽烟,远远的有一个探照灯闪了两下,又恢复正常。那人赶紧掐了烟,冲阿兴说,“赶紧开车,私警来了。”
阿兴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明目张胆地这么做,早有警察在内里串通好了。不然怎么会每次都这么顺利,有什么情况也都及时发现,总不能次次都是运气吧。这一行不是长久,自己把婶婶看病花的钱赚回来就好了,那些钱原本是留着出国用的,不做这个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那么短时间攒够。自己做了这些不干净的事情,也不敢跟祥叔说,只能每次骗他说自己另外打了别的工。每次说谎他心里都很内疚,总觉得这样下去要人格分裂了。
两人约好见面的这天,恰好下午的时候,阿兴收到了小哥发来的信息,今晚还有一批货要送。他想着跟宜秋约了傍晚,应该可以见完面再去送货。
在音像店好像一共见到过宜秋三次。第一次是他救过她不久以后,有天他来买游戏卡,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女孩子正在看书。他虽然觉得面熟,但也没仔细去看,就转身走了。后来想想,那不就是宜秋。第二次是他和天明一起去还录像带,刚走进音像店,天明就看到宜秋,问他说这个妹子正不正。阿兴杵他胸膛,天明吃痛了一下,就没再继续说。第三次是半年前,阿兴去买英语光盘,刚好那本书对照的光盘就剩一张了,宜秋手里拿着最后那张。他就一直往宜秋这边看,希望她快选完,然后把光盘放下,他好赶快拿过来付钱。
今天再见面,音像店里还是没什么人,除了瞌睡的店主,两三个打游戏机的小学生,就是他们俩了。宜秋见他来的时候表情不是很开心,就问到,“阿兴哥,最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啊,没有。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我们出去吧,边走边说。”说着,阿兴就往外面走。
不巧这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雨,不过这个季节时常都是雷阵雨,可能飘一会儿小雨,过半个小时就晴天。宜秋追上来,问他,“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不好的话?”
阿兴见她果然天真直接,自己也不用唧唧歪歪,于是答到,“也不是不好的话。你还小,等你走出这个小城,见过的人和事足够多了,你会觉得这里的很多东西其实没有什么的。”
“可是我就觉得有什么。我知道,不是你,跟你没关系的,我相信你的。”宜秋又提起来当时的那个小混混的死,这让阿兴心里更警醒了。
“啊,那件事情啊。已经过去那么久,我不想提了。每次看到你,总会想起来,所以总想着不见你就好,不见你就没事,我……”
宜秋听他这么说,像是自己让他讨厌了一样,不等他说完,就抢过话头,“原来是因为我,原来是这么回事。看到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不开心,是这么回事啊。那为什么不早说呢?那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关照呢?说什么谁小不小的,你以为自己多大呢?你就很了不起了,你就见过很多事情了。我就不行,我就没有见过市面,不值得你一提了。那也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说完,她哭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样。他心里默默念着,看着她走了,一动不动,在原地站了很久。
可能这样也好吧。她还小,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什么,也不知道我做什么。现在她多一分责怪,以后就少一分难过。这样,也挺好的。阿兴安慰着自己,转身走了。
晚上十点,阿兴照例在海鲜城后门等着,货车来的时候他跟同伴对了姓名号码就开车走了。一路上很顺利,到了检查的关卡也没有什么异常。巡警示意他可以走了,他正要发动车子,后面冲上来一辆小汽车,好像是刹车坏了,一时没停住,撞到了他们的货车屁股。巡警一看追尾了,皱了皱眉,给阿兴个颜色,让他不要惹事。
阿兴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跟后面那人纠缠,谁知道那人非要打电话给交警来定责。阿兴说明了不需要赔偿,他可以直接走,那人还是不依不饶。这个时候阿兴的同伴,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小哥走过来,他一脸横肉,挑着眉毛对那个小司机说,“说了让你走,一会儿老子反悔了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这会儿我们有急事,你磨磨唧唧的是不是找茬啊。”
那小司机一看连帽衫小哥,立马怂了几分,也不敢喘大气,连说,“你急你走吧,我不打了不打了。”
阿兴见状,立即上车启动开走了。
开了有个十五分钟,阿兴总觉得有些不安,他问那个连帽衫小哥,“你知不知道关卡那里有几个我们的人?都是吗?”
连帽衫听他这么问,也觉得有些奇怪,答到,“不都是,只有三个,刚才查车的,还有两个换岗了,在岗台办公室那里面坐着呢。”
“那不对。外面出了事,他们又拿了钱,理应出来看一眼的。我看刚才他们两个都在里面坐着偷瞄,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其中一个拿着电话打了一会儿,一直在往我们这里看,总觉得有点不踏实,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阿兴一边开车,一边回想刚才的场景,越发觉得不安。
连帽衫听他说完,脸上阴晴不定,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刚说了几句话,那小哥扭头冲阿兴说,“快开到海湾饭店那边去,别去堆场了,那边有人。”
阿兴一听有点慌,本来车马上就要进堆场了,他一阵后怕。连帽衫拍了拍他胳膊,指指方向盘,“没事吧。”
阿兴点点头,立刻刹车掉头,一路往西开去了。
海湾饭店的后厨卸了货,立即把东西都装到冷库里,锁上门才算放心。阿兴跟着连帽衫走到一处包间,老板就坐在那里,身边有两个小哥押着俩人,就是刚才在关卡坐在岗台办公室里喝茶的那两位。
阿兴见状觉得有点紧张,他一直就只是负责运货,平时并不参与这个老板的其他事情。如今看这架势,天明说的这个老板可能跟□□有来往到倒像真的。老板见他们俩来了,问连帽衫小哥,“是不这两个?”
“是。”
老板又打量了一眼那两个私警,对手下说,别太过分。那两个小哥就把人拉出去了,连话都没敢说一句。
阿兴看在眼里,心里想着只要不参与其他事情,自己还有的脱罪,不要越陷越深就是了。
后来大家各自散了,一夜无事。
这一次出事之后,接连好几个星期都没有来货,工资却是照发的。阿兴算着钱攒差不多够了,给原先的那位名片小哥打电话,说自己以后不能再给他运货了。
两人见面后,小哥干脆利索地表明,运不运货不是他说了算,老板说了算。
“你们这私货的规模,估计判个无期都有了,我不想趟这个浑水,到如今我也算还完人情,不想再干了。”阿兴不含糊,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
小哥见他坚持,只好对他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老板告诉我一个小混混的事,你知道吗?”
阿兴心里一震,果然,他知道。仔细说起来也是可笑,自己为了救他女儿,如今却成了自己的把柄。他又想到祥叔总说世事无常,现在看来确实没什么逻辑可言。
阿兴一时也懒得再说什么,跟那小哥道了别,就准备回家。
临出门时,那小哥说了句,“你不用担心,做这行的只爱钱财,不动别的东西。老板用人的时候,都给大家想好了退路。”
阿兴背对他摆摆手,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一路走到家,阿兴都在想着傍晚的时候宜秋跟他说的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说出国的事,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走了。他被心里的那跟刺牢牢得困住了,既不敢光明正大地接受宜秋的心意,也不能坦坦荡荡地做一个好人。
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就连这点,现在也是奢望了。
宜秋出国后的第三年,阿兴已经渐渐地适应了她偶尔的邮件轰炸和稀奇古怪的新年礼物。宜秋最经常给他寄的就是一堆冰箱贴,信件同流水账一样的,比如今天又去到哪里,遇到了什么人,看见了什么好玩意儿云云。阿兴一直忍着,从不肯回她的信。他又期待又害怕,小心翼翼地接受着宜秋对他的眷恋。
仔细想来,阿兴最后连她哪天走的也不知道,只记得那年夏天7月。音像店外面宜秋负气走掉之后,他再没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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